就在周及阿落疑惑之际,下方传来了声音。
“你们是谁?来此所为何事?”奚五负手而立,矜持的模样颇有些道骨仙风,然而他说出的话却略显急促,简直令神仙退凡。
“敢问阁下是?”訾乂反问道。
奚五冷哼一声,直言道:“你们若是想进苍家,便从我手底下躲过一招吧。谁来?”
訾乂正要说她来,易浔已先她一步上前,道:“我。”
“易浔!”訾乂急急出声,拉住他的小臂,“你——”
话头刚起,却见易浔看过来,眼神有着不同以往的坚定,这使得訾乂原本想要劝阻的话骤止于口。
卒然,她轻轻道:“小心。”
易浔下颌微敛着“嗯”了一声,待她手松开,这才移开视线,迎着橙红的云霞走到奚五面前。
“在下易浔,请前辈赐教。”
心思停留在“大友为何突然离开”的奚五略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将注意力扯了回来。
话不多说,五指向着苍穹随意一抓一拢,登时有只巨大的气掌凝成,跟着就朝易浔压了下去。
虽说只要躲过即可,但易浔却没躲,非但不躲,还蓄力灌于剑指,直刺巨掌!
竟然真气外放,奚五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可彼此的境界在那,差距在那,即使易浔的气势犹如离弦之箭,锐不可当,但——
“不自量力。”奚五心道。
“气不成形,就算竭尽全力也仅能阻挡一瞬么?”易浔直挺挺地站着,面不改色地想道。
轰——
巨掌劈头盖脸而来!
此时,周及阿落正往东南方向跃进,吸引他的是几里外五个行踪鬼祟的人。
本来周及阿落仅是有点好奇,并不如何在意,也没想偷听别人的谈话←嗯,他一向是光明正大地听。
但奈何听力太好了,声音非要往他耳朵里蹦。
“大哥,我们当真要这么做?若这是个耍人的把戏,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怕什么!只要我们能将那两人捉住,他们不放我们离开也不行。”
“老三,你也太想当然了。你没察觉到有人一直跟着咱们吗?”
“我知道,他们不就是怕咱们不干事嘛!”
“二娘,你怎么说?”
“小弟的顾虑是对的,我们得提防,不过就如老三所说,若果我们抓到了人,有了人质,不怕他们不投鼠忌器。”
“二娘说的不错,咱们先跟那一男一女交个手,留着人,若他们信守承诺,便罢;若是毁约,那就别怪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为敬!”
“四哥……”
“怎么?小弟手软了?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你出手的。”
“不是,四哥我……”
周及阿落到附近时,五人无一发觉,就连他们口中的跟踪者也没发现。但这并非是他们武功不高,而是周及阿落全然收敛了自身的气息。
于是,那五人小声而谨慎的密谋皆被周及阿落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了,”腰间斜插着两把金刚弯钺刀的男子抬了抬手,阻止有心辩解的小弟道,“你到一边望风吧。”
“是,大哥。”那“小弟”答应后,走到前面不远处竟自绕圈。
这让周及阿落想到了拉磨的驴,驴是那个“小弟”,磨盘则是那侧身相对的四人。
周及阿落还是头一回见这样望风的,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那“小弟”长相秀气,竟是个没内力的普通人,且身上也没见着什么武器,莫不是个单练外功的?
再看其他人——一个瘦小如猴,手握角弓;一个雄壮似熊,背负双锏;倒是那被叫“大哥”的身材中等,面方偏长,唇上留着一字胡;唯一一个女子姿容美艳,却是柔若无骨。
少时,四人商量好擒逃之计,叫上小弟交代一番,便一齐向目的疾行。
周及阿落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行至一处林木疏松之地时,五人陡然停住,仰头瞻望。
前方密林上空云层翻涌,劲风腾腾,一只巨手舒展……
一字胡不由喃喃道:“竟是气聚成形!”
旁边的女子听得他那句话,回过神,低声道:“大哥,看来我们不必去了,有如此高手……”
其言下之意,不消说,四人皆听得明白。
“那就……”一字胡说着,与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突昂首朝后方扬声道,“阁下跟了一路,还不现身么?”
“?”周及阿落左右望了望。然后想起什么,径直看向离自己不远的树上,一直跟着五人的汉子,心想:“他们说的是我还是他呢?”
汉子未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兀自俯视地上的人,思考如何应对这突发的变故。
似乎见没人出来,一字胡又道:“没人么?难不成跟着我们的竟是个鼠辈?”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人影乘风而至。
见状,甫欲下去的汉子猛地一惊,悄悄缩回了脚,心道:“这人是谁?”
同样有此疑惑的五人微怔,下意识将武器横在身前,打量这陌生的少年郎。
乍一看,只觉这少年通身气质纯粹,令人不觉心生好感。
然细瞧之下,才发现此人肤白胜雪,形貌俊俏,一身黑色的劲装简朴利落,却另有一种孤拔落拓之感。
总之,这是个美丽且令人见之不忘的人。
“阁下是?”一字胡率先开口道。
“你们是?”周及阿落反问道。
一字胡略微迟疑道:“在下金坚,这是二妹木袅袅,三弟水情天,四弟火一锅,小弟土桥。”
“哦。”周及阿落点点头,总算是将人对上了号。
金坚见对方这么个平淡的反应,估计是不认识他们,于是道:“想必阁下对‘五行散人’这个名号更为熟悉?若是不想命丧于此,还请快快离去。”
“‘五行散人’……”周及阿落想了想,没听说过,认真问道,“很厉害么?”
“当然!”土桥站上前道,“听过名号的都投胎去了,不过咱们今个心情好,放过你了,你走吧。”
周及阿落“喔”了一声,道:“那我不想走,又听了你们的名字,是不是就不能放过了?”
不待土桥回答,水情天呛声道:“跟他啰嗦什么!既然不走,留下便是!”抽出双锏,疾进狂刺。
面对如此迅猛的连击,周及阿落眸光微亮,不停地左避右闪,硬是不拔刀。而这“傲慢”的姿态惹得水情天怒火中烧,威势更甚。可每每就要击中少年时,少年总能恰巧躲开,任他劈扫蹦砸……皆会脱空。水情天不由怒叱道:“小子,你就只会躲么!有本事出手啊——”尾音戛然而止,竟动也不动。
未看清他如何出手的土桥心下骇然,没想到这少年不光能躲,还有这样一手本事。
金坚、木袅袅、火一锅倒是瞧出了些端倪,少年使的恐怕是点穴的功夫。
可点穴是要触碰对手身体的,少年方才却是没这个机会……不,也许有机会,只是他根本没碰。
除非——
隔空点穴!
思及此,金坚脑中已有了对策,当即给木袅袅和火一锅使了个眼色。
“还有不放过的么?”周及阿落向左跨出一步道。
木袅袅扭腰移步至少年的面前,抬手投袂,笑道:“自然没有,小郎君安心离去便是。”
“喔,”周及阿落挥挥手道,“你离我太近了。”
木袅袅笑脸一下子凝固,心道:“不好!”呼吸着迎面而来的风,“砰——”地一声,倒了。
这倒不怪周及阿落,他连招都没出,光出了个手而已。
金坚面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二娘竟也栽了,还是栽在了她自己的药里。
这时,周及阿落朝着火一锅道:“你是天生这么……的吗?”
虽然少年在问话中省去了一个字,但在场的都知道那是什么。
然而,将明显的真相略过,真相只会更加明显。
火一锅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有人提他的身高,尤其一个“矮”字。——这是他的忌讳。
诚然,少年只是单纯地询问,没有丝毫嘲讽之意,但这也无法改变他戳人痛脚的事实。
“嗏!你找——死!”火一锅大喝着接连引弦,飕飕飕几颗弹丸自弓片式弹弓的弹兜激射而出。
原本他是打着与二娘配合偷袭的主意,如今偷袭不成,只能靠铁弹之威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孩童玩的枝桠做的弹弓,而是一张杀伤力十足的兵器,再用上他特制的铁弹,可谓无往不克。一颗即能使人重伤不治,更何况是几颗?火一锅暗自得意,心道:“也别怪我心狠,谁叫你实在太邪门了。”
谁知,预想中的爆响并未到来,反倒自己周身突兀飘过一阵风。
怎么回事?
火一锅定睛一看,那小子……竟徒手接弹?!
只见周及阿落举起手中的铁弹瞅了瞅,又闻了闻,嘀咕道:“这个是炸弹么?”
谁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将他的举动视作一种挑衅。
火一锅伸手在兜里掏了掏,决定以量取胜,誓要那个小子炸个死无全尸!
结果——竟什么也没捞着?!!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
正值惊疑之际,就听少年道:“你是在找这个吗?都在我这里啦。”登时气了个仰倒。
“阁下果然厉害,”金坚双钺在手,上步劈砍,“让我来会会你!”
“借你武器用一下,”周及阿落侧头对被他定住的水情天说道,“不说话就是默认哦。”说完,便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抽走双锏。
水情天一张脸憋得紫红,险些岔了气。
金坚是知道三弟那武器的,一根锏大约百来斤,两根合起来便有两百多斤,如此沉重的兵器在少年手里竟如两个玩物般毫不费力?!
来不及多想,一根锏已挡架住他左手的弯钺,另一根刺向他的胸膛。金坚撇脚,右手拦截绞拉,意图缴了他的兵器。
周及阿落顺势松了手,右手一挑,左脚上踢,即将落地的锏又回到了左手上。
紧接着,锏钺齐齐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