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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纵沧寒 > 第61章 日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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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阴海的湖面结了一层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冰面上反射出卫缺的影子,她站在湖边,静静地凝视着远方。她心里知道,这层冰即将融化,初春即将来临,卫缺归来的日子似乎越来越近。

一夜春风过,月阴湖化冰,水面如镜,依旧清澈见底,柳心泄看着五步之离外薛银序静坐在湖边,不忍心靠近,“看你每天都坐在这里,在想什么呢?多穿点衣服,可别冻坏了身子。”

柳心泄知道薛银序在想谁,那无非是在红莲山庄之时,戏乐天把她当作彩头送给了卫缺,这并不是他的主意,每想到此处,便在心中咒骂戏乐天千百遍,想要找戏乐天叨教此事,可戏乐天早已不知去向,红莲山庄已是空无一人,只能下定决心与他一刀两断,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更为出乎他意料的,倒是两人在山庄小住几日后私定终身。他难以理解,他从没经历过男女情爱之事,只认为这些事在他身上是为禁忌,也没有人想要在这方面招惹他,除了一些江湖上的宵小之辈阿谀奉承,在他手下保住一条小命。

柳心泄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光鲜,他也没把任何人甚至镇墟派中的亲朋都能轻易放在眼里,即使有人献媚予他,也大多忌惮他的那个可怕的名号,而戏乐天是个例外,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至于戏乐天为何能够亲近他,无人知晓,只晓得戏乐天这个外人眼中的豪绅,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偏安一隅的小帮会,他不偏爱任何人,几乎一视同仁,挥霍金银极致拉拢。

起初柳心泄救下卫缺,只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并未推心置腹太多,偶尔也想要甩掉这个包袱,可救人也要救到底,他一直被这种想法侵袭,行为变得不由自主,又在于卫缺并不拿异样的眼光来看他,每每称呼他作柳兄,虽然心中想笑,但极为受用,几日不见柳兄在耳边响起,他也颇为愁肠百结。

红莲山庄之外他与贾驱邪遭遇,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彼此都受了重伤,为了让卫缺安心在红莲山庄练功,他带走贺菁,想要回镇墟,出乎意料又遇见贾驱邪,更为意外的是,贾驱邪受了内伤后依然生龙活虎,恢复速度如此之快令人窒息,他不想恋战,携着贺菁一路奔逃,直到精疲力尽。幸而道安派掌门洛冠宁出手相助,但依然不敌,三人被追击至熬海城,走投无路,驾船出海才甩掉贾驱邪。

他甚至有些恨卫缺,从而开始讨厌这个姓薛的女人,可即使如此,即使他没有经历过任何男女间的情感,也不由自主的压制住心中的不满,无法对眼前这个女人动怒,只能转向卫缺,怪罪他二话不说就将这个女人丢给自己,为了一个清白之名跨越千山奔赴铅国,这个清白之名就这么重要吗?他内心对此唾弃万分,人这一辈子到死终究都会化为灰烬,功名利禄都不过一眼烟云,倒不如背着这个恶名,纵横逍遥,快意恩仇,不枉活一世。

恶名也好,佳名也罢,其根本没有区别,无非是担着恶名会有不小的阻力罢了,可这些阻力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谁人不服,伸手一指定叫那人见阎王。

“没有个五六月,他是回不来的,趁着这段时间,不如你离开这里四处走走。”柳心泄暗自觉得不快。

薛银序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他,哪也不想去,谢谢柳姐姐,你不用管我。”

“好吧,那你累了就回屋里坐坐,不过,若有外人在面前你还是叫我柳兄为好,因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可不能让旁人知道。”

“那是当然,即使是卫郎在,也不能告诉他对不对。”

两人相视一笑,柳心泄从她眼神中似乎找到了一些原因,这是她曾在卫缺身上也看到过同样的眼神,柳心泄不再留恋,独自离开湖边。

薛银序独自端坐良久,而后又起身围着湖边漫步,不知不觉,渐行渐远,寂静无声之处传来一阵短暂的呻吟声,她循声来到一大白石前,白石上几个干透了的血掌印赫然入目,她小心绕到白石之后,瞬间傻了眼,竟然是霍帮长老万晶,浑身是血依靠在那里。

薛银序不由自主的闪退在身边的树后,探着脑袋看着她。

万晶微微一笑,牙缝间渗透出红褐色的血迹,将已是残破不堪的刀放了下来,“原来是你,薛姑娘,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是,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薛银序轻声问道。

“咳…是尤归、言已这两个混蛋。”

“他们…那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他们两个根本不想让年霓回到荒帮,他们想霸占荒帮,已经将霍家人全数屠灭,我真是瞎了眼,对他们如此信任。”

“你伤的这么重,要不要我叫人过来帮你,你…还能站起来吗?”

“不…不不,薛姑娘,你不用管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活不了多久的,你…能不能去找年霓,你可否答应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这个能力保护她,抚养他长大成人,长大后…给死去的霍家人报仇。”

“年霓在你手上!...可是你为何要这样说,把她托付给我,她爹爹不是还在吗?”

万晶支支吾吾,身上的疼痛折磨着她不想多言。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程霭在哪里?”

“姑娘,你走过来点...别怕,你看我现在这样...连刀都握不住,伤不了你的。”

薛银序见她不像是能够装出来样子,这鲜活的血可做不得假,她放下戒心,走到万晶身边蹲了下去。

“薛姑娘,自从我与尤归、言已离开臬帮之后,我委托邰儒兴找到年帮主商量此事,经过一番恳求,终于答应让我暂时接年霓回荒帮以稳定人心,可是途中尤归、言已两个畜生下黑手阻止我,我不得已逃回臬帮寻求帮助,等我再回到那里时,臬帮...八角镇...那所院子内已经尸横遍野,包括帮主年漆也惨遭毒手,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找人问清原委时,尤归言已他们两个突然赶到,不得已我只能带着年霓一路往北奔逃,但是我没什么本事,对付不了那两个叛徒,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十分影响脚力,只能将她藏在一个山洞里,幸好那个山洞似乎有人曾经住过,有很多酒肉饭食,足够她活很多时日,我一个人引开那两个畜生,又一路奔逃,被追到这里,直到遇见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有两日未见那两个畜生的身影,似乎已被我甩掉啦...。”

“除了年霓,那程霭呢?”

“臬帮中无一个活人,事出紧急,我也没有留意是否有她的尸身,或许她还活着也说不定。”万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开始变得微弱,她再也无力支撑全身。

薛银序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苍白无力,等她镇定些心神,想要再打听那个山洞的具体位置时,万晶双手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睁大双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求求你,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一定是有些本事的人,我相信你,你一定要答应我,我九泉之下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薛银序向他点头,心里正焦急万分,柳心泄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把将薛银序拉起来抱在怀里,用手指对着万晶就要出招,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呼吸。

柳心泄看了看薛银序伤心欲绝的脸,似乎她并未受到伤害,心里顿时放下心,“这人你认识?”

薛银序点点头,“她不是坏人。”

“我答应过卫缺,要好好保护你,方才在楼上远远望着你,突然间就看不见你了,连忙赶过来看看,生怕你发生意外,这人…怎么…刚刚咽的气,真不凑巧,看起来她伤势挺重的。”

“她是荒帮的万长老,他们自己人内讧,被人追杀逃离至此。”薛银序言明原委,向她说明方才遭遇的一切。

“原来如此,可臬帮为何遭遇如此大劫?”

“柳姐姐你怎么看这件事?”

“荒帮的几个废物看起来没那个本事,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先找个地方把她给埋了吧。”

处理完万晶的尸体,薛银序、柳心泄和众人商议,由他们两人和叶榆一同去臬帮探一下虚实,留下沈筑继续在镇墟派等待卫缺从铅国回来。

来到山隐关,薛银序突然想起卫缺讲过他曾经住过的那个山洞,想去看看,但关隐山那么大,如何能够找到,只能通过令狐咏荇带路。她与柳心泄商议,和她们分开改道奔赴止水城,柳心泄叶榆二人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离开她,也不想分头行动,只能快马先奔向八角镇。

碎盟的人早已离去,八角镇往日的酒香也不再四溢,而臬帮里的状况确实如万晶所说,惨不忍睹。

薛银序回想起她与卫缺从九连药谷回到八角镇时,就没见过程霭、年霓两个女娃,看来从那时起年霓就应该已经被万晶接走。

几人在臬帮翻了个遍,唯独没发现巴长老和程霭的尸体,薛银序心想巴长老若还活着,腿脚不便,带着程霭,一定走不远,大概还在庄中,一定哪里还有隐秘的藏身之处,她抱起一丝希冀连忙回到巴长老的药房仔细查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药房中依然是整整齐齐,没有被扯乱的痕迹,薛银序摸了摸坐垫,还是温的,她心中大喜,喊了几声程霭和巴长老的名字,过了良久才听见身后的药架子后面传出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是薛姑姑吗?”

“程霭!”薛银序转过身把手搭在架子上摇动,想要挪开这个沉甸甸的架子。

“姑姑,你身边那个穿白衣服带面纱的高个子我没见过,他...他是坏人吗?”程霭小声在里面问道。

薛银序苦笑的摇摇头,柳心泄哈哈一笑:“我可是大坏人,你还不乖乖出来束手就擒,我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就留你个全尸。”

“你放心,她说笑的,不会伤害你的,你在哪里,快出来。”薛银序生怕柳心泄的话吓坏了程霭,连忙安慰她。

程霭没有说话,倒是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薛银序弯着腰一直等到她哭累了,才听到程霭说道:“若不是三常小师傅,我也被那些坏人打死了...”

“巴长老他是不是也跟你在一起?”

“嗯,呜呜...可是他受了重伤,已经不在了。”程霭的哭泣声又开始传了出来。

“好姑娘,别哭,你快出来到姑姑这里,姑姑带你走,以后你跟着我好不好。”

“嗯,姑姑我听你的,我不哭,可是这个暗门太沉了,我和三常很难挪开,姑姑能不能帮帮忙。”

“这个架子怎么挪动才好?”薛银序用力晃动着架子,却丝毫未移动半分。

“我也不知道,原本它是有个机关的,可是它好像坏掉了。”程霭着急的用手拍动着暗门。

“你们几个退开。”柳心泄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高大的药架子,问道:“你们两个躲开了吗?”

“嗯,我们躲好了。”

柳心泄扬起手掌将药架劈成粉碎,后面隐藏着的暗门轰隆一声倒在里面,薛银序冲进去一把将程霭抱起,一边安慰她一边看到里面房间内躺着两具尸体,分别是巴长老和生玄大师。

众人将他二人与年漆一同埋在后山。

“你看清楚谁是凶手吗?”柳心泄询问三常。

“有很多人,他们身怀绝世武功,有的人身穿黑鱼服,头扎高髻,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有的身披黄金甲胄,脚踏神驹,闪闪发光,宛如天兵天将;还有的人与荒帮那些喽啰打扮相同,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他们来势汹汹,如同一群乌鸦惊掠而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们行动迅速,蚕食完毕后,又如鬼魅般迅速离开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生玄等他们走后,赶紧从山上跑下来,只剩下巴长老和程霭两个生还的人。然而,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有个狡猾的坏人没有离开,他躲在暗处。一枚暗镖打中生玄,听到一声惨叫,等我赶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这镖上的毒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让他痛苦不堪。”三常从怀里拿出那枚暗镖递给柳心泄。

“看来有三股势力参与此事,其中一个就不用说了,是臬帮的死对头荒帮,还有一个听起来像是抒浪台,他们居然也大规模出动,还联合了荒帮来剿灭臬帮,看来荒帮他们已经彻底倒向抒浪台,霍家早已经失去掌控的权利,即使是年霓回到荒帮也是于事无补,至于另外一波人,不像是官兵,薛姑娘,你有什么头绪没有?”

薛银序满脸愁容,毫无头绪,心想也许问一下卫缺或可以得到答案。他转向巴长老的墓碑前深深鞠躬,呢喃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们。”

“卫郎啊,你快回来吧,你可知道,我现在是多么的无助和迷茫。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的聪慧和勇气。”薛银序心中暗道,他的目光落在了远方,仿佛能看到卫缺那坚定而勇敢的身影。 “你放心,年帮主的大恩大义不能忘,你们的深仇我们记下了。我一定和卫郎替你们照顾好这两个孩子,让他们长大成人。”薛银序说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