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模样,祁君逸眸底笑意愈深,“月月难得有兴致,我岂能不奉陪。”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不由着你由着谁。
毫无底线的纵容,让姜翎月再度一默。
她看向他锁骨下方的一处齿痕,“会疼吗?”
祁君逸摇头。
作为一个特别通情达理的姑娘,他越是如此,姜翎月就越觉得心虚气短。
“对不起,”她小声保证,“我会改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恶习,她怎么能喜欢咬人呢。
祁君逸笑了笑,“好。”
说着,他伸手将人拢进怀里,赞道:“真是好姑娘,越来越懂得心疼人了。”
姜翎月:“……”
“你别硬夸啊。”她有些别扭,什么叫越来越懂得心疼人,看着他身上的那些咬痕,这话她听着亏心啊。
祁君逸好脾气的应下,拢了拢她的肩,“饿了吗?起来用早膳吧。”
大年初一,按理来说后宫妃嫔们,都该来给帝王请安,各显争宠手段。
不过祁君逸现在的后宫早已经名存实亡,尤其是在贤妃娘娘跟淑妃娘娘牵涉进惊马案,被掌刑司带走羁押后,妃嫔们一个个安静的很,无事都不露头。
这样的大日子,就更不会出来自讨没趣。
姜翎月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但她身体还是有些乏力,又赖了会儿床才不情不愿坐了起来。
像是留意到什么,她转头看向寝殿角落摆放的香炉处,面色微变,“昨夜,……没有燃香?”
闻言,祁君逸一愣,面色也沉了下来。
这些天,他们前嫌尽释,彼此心意相通,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加上血灵参的残存药性还在。
总之,两人几乎没有一日空闲,宁安宫寝殿内,每夜所燃的香料,都有避孕之效。
而昨夜,临时起意回了广安殿。
……竟然没有燃香吗?
姜翎月眉头微蹙,第一反应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可看着他比自己还难看的面色,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来广安殿睡,是她色心大发,临时起意,他完全是舍命陪君子。
而且,在此之前他们每夜都在宁安宫,皇帝抱着贵妃突然驾到,匆匆忙忙直接进了寝宫。
确实没有时间给宫人们提前燃香。
所以,怪她自己?
“怎么办?”姜翎月心情复杂,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咱们昨夜……”
……都不知道多少次。
以她如今的身体底子,受孕概率极大。
其实,姜翎月考虑过子嗣的事。
之前不愿生孩子,是因为刖麝之事,让她心存误会。
现在既然前嫌尽释,他们两情相悦,怎么会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况且,他是皇帝,屁股底下坐的是龙椅,真的有万里江山需要继承的。
如今他二十有四,她也十八,体内的神仙醉之毒已经拔出。
要个孩子,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将问题给他,也是默认愿意要个孩子。
姜翎月没想过
祁君逸握住她的手,将人 扯进怀里,面色难看道:“喝汤药吧。”
“???”姜翎月满心的羞恼愣是被他这话给弄没了,“你要让我喝避子汤?”
这罪名给的真够大的,祁君逸沉默半晌:“昨夜没有燃香,汤药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这回,姜翎月总算弄明白了,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不想要孩子?”
祁君逸低低嗯了声,低声道:“你之前的那番话说的很对,我想过了,生孩子的确很痛很危险,不生是最好的。”
“不生?”姜翎月瞪大眼,“可你是皇帝,你需要子嗣来继承皇位!”
“不要紧,”这个祁君逸当然早有计较,他道:“可以从宗室挑几个聪慧的孩子养在咱们膝下,何愁后继无人。”
“……”姜翎月沉默下来。
她挣开他的臂弯,从他怀里出来,蹙着眉看了他许久,“你认真的?”
祁君逸颔首,“月月,我从不开玩笑。”
从不开玩笑。
所以,他真的不想要孩子。
姜翎月难以理解,更不想尊重。
那可是皇位!
不知多少百姓家中几亩薄田,都惦记着要多生几个孩子兴旺发达,代代相传。
若是万贯家财,没有自己子嗣,更是连死都要不瞑目的。
他却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皇权旁落?
不是自己孩子,总归隔了一层。
“不行!”姜翎月眉头蹙的死紧,有些恼火道:“我舍不得!”
祁君逸愣住,思忖几息,道:“你要是怕养别人的孩子不亲近,咱们可以从出生就开始养,也不走过继流程,对外是你十月怀胎亲生的。”
……所以,前世的他把大皇子搞进宫,就是这么打算的对吧?
姜翎月心情复杂,手不自觉捂着自己肚子。
前世,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在她还不知道它的存在时,就离她而去。
生来丧母,自幼就没有得到几分至亲间温情的她,尤为想要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
小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比迫切希望孩子能重新回来。
只是……
念及过往种种,姜翎月艰难开口,“我之前说不生孩子,是因为刖麝让我误会了,以为你拿我当替身,觉得我不配诞育皇嗣,所以我也不想给你的孩子,”
“事实上,我是喜欢孩子的。”
说不生,只是因为当时不想给你生。
如果有的选,她是很乐意要个自己的子嗣的。
这言中之意,让祁君逸面色发黑。
那么,他该庆幸自个儿的皇帝身份,让这姑娘别无选择?
不然……
想到离京一趟,家散了的王少甫。
再想到谢家后院那六个男宠,和虎视眈眈现在还住在大理寺连家都不回的石原卿…
祁君逸心颤了颤,再次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爱臣生出些许同情。
同时缓和了面色,垂眸盯着面前的姑娘,轻轻唤她的名字,“想要孩子?”
“嗯,”姜翎月道,“那可是皇位!”
那语气特别的理所当然,像个守着金山银山,却花不完的小财迷。
不生个孩子继承,都是暴殄天物!
祁君逸蹙着眉,抿唇不语。
见他那样,姜翎月伸手推了他一把,“祁恒之,你不想要孩子,但我想要,你说咱们今生只做夫妻不做君臣,那这件事你就不能独自决定,”
下了决心的姑娘,小嘴一张,开始叭叭叭的‘讲道理’,“我活了两辈子,两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却连一次母亲都没有做过,那岂不是太遗憾了。”
话落,两人同时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
祁君逸神情平静,伸臂将她揽在怀里,去摸她的小肚子。
“真想生?”良久,他哑声道:“十月怀胎之苦,一朝分娩之痛,不怕吗?”
“……不怕,”姜翎月吸了吸鼻子,“我想要自己的孩子。”
两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这可是两辈子!
前世就不说了,她病怏怏的根本诞育不了子嗣。
可今生不一样啊,今生她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这会儿身体强壮的很。
“那好,”祁君逸轻轻点头,“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论皇子还是公主,咱们只生一个,就算是公主,也不许再用有皇位要继承说事,可以吗?”
……瞧这勉为其难的语气。
姜翎月答应下来,却还是眼神幽怨,“你是有多不想要孩子?”
祁君逸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孩子有什么好。
他两世也就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还害得他痛失所爱。
‘子嗣’这东西,在祁君逸心中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一个拥有他们两人血脉的亲生孩子固然好,但生产是有风险的,哪怕太医院集体御医坐镇,也依旧不能保证完全不出事。
任何一点再次失去她的风险,他都不敢冒。
可是,她向他要孩子。
他不能不顾她的意愿。
见这人久不说话,一副后悔就这么答应下来的模样。
素来气定神闲的人,面色难看,隐现焦虑。
姜翎月心生警惕。
未免这人又变卦,她趁热打铁道:“那就不喝汤药了,以后也不许燃香。”
“……”祁君逸深吸口气,拍拍她的小脑袋,“好。”
孩子还没影, 已经开始焦躁不安。
…………
大理寺。
一夜辗转难眠,满怀心事睡的不甚安稳的谢安宁被庭院中的响动吵醒。
睁开眼,入目全是陌生。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
她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除夕已过,新年第一天,她还是不能回家,不能见到女儿。
心口空落落的,有寒风从四面八方灌入,不断肆虐。
无尽的空寂,让她闭了闭眼。
年过三十,有足够阅历的她经历这劫难尚且承受不住,也不知道婉儿如何了。
心情平复下来,她长吁口气,翻身下榻,行至窗前。
庭院外,积雪未化,满地银白中,一身劲装的男人眉眼冷肃,手握长枪,招式凌厉,气势凛然。
看着哪里像个文官。
谢安宁看了几息,练枪的石原卿像是感觉到什么,手中动作一顿,侧头向着这边看来。
周身的冷肃之气顿消,眉眼微微上扬,眸中流光溢彩,满是笑意望着她。
好像把自己所有的情意,都通过这个眼神中,毫不掩饰向她传递过来。
在谢安宁的视线中,手持长枪,沐浴在晨曦中,眼神温柔望着自己的青年,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下意识垂眸避开那边的目光,一低头看见自己只披了件外衫的穿着时,浑身一僵,赶忙离开窗边。
心上人一声招呼都不打,露了个面就消失,叫石原卿楞了一瞬,而后,笑意愈深。
拎着枪回了自己屋。
而后,去小厨房,端了盆热水出来。
房门被叩响时,谢安宁已经将衣裳穿戴整齐,正被一头长发为难住。
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挽出一个像样的发髻。
每次刚刚梳好的发式,不一会儿就松散微乱,显得不够庄重后,她索性用一根发带,将头发一丝不苟,整整齐齐束在脑后,才将门打开。
看着外头,端着温水,盆边搭着梳洗用具的男人,谢安宁急忙伸手要接过。
“有些沉,我来。”石原卿避开她的手,将盆稳稳放在洗漱架上,拧干了巾帕子递过来。
“……多谢,”
谢安宁顿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巾帕子,又等了等,见他还站在这里,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能直接开口道:“…原卿,你要不先出去一下。”
女子洗漱、梳妆,私密程度不亚于更衣,她怎么好当着他的面洗脸。
“好,”石原卿微微一笑,颔首道:“我字子钦,姐姐可以唤我的表字吗。”
子钦…
石子钦。
谢安宁在心中低低念了两遍,唇角不自觉弯了个弧度,真心赞道:“很好听。”
其实,她生的很美,但并不是世俗审美中,于女子来说常见的温婉之美。
谢安宁眉眼精致, 眼尾略微上挑,笑的时候就还好,可一旦收敛了神情,就有种清冷孤傲的即视感,让人颇有距离,不敢轻易冒犯。
性子同样也倔的没边,做王家妇十几载,都没有低过几次头。
而这个笑,让她眉眼间的冷淡不见了,整个人看着很好亲近的样子,尤其,这会儿,她那头乌黑如墨的长发乖顺的束在脑后。
这是女子在家时,最常见的妆束,更平添几分亲近。
石原卿定定看了她几息,眸底神色不明,谢安宁莫名感觉有几分紧张感,可不待她再说什么,面前男人转身退出了房间。
她长舒口气,又暗恼自己怎么紧张成这样。
等梳洗完毕,再次打开房门,那道立在檐下,背对着这边的修长身影闻声回头望了过来,微微一笑,“姐姐,新年好。”
晨曦中,青年五官俊秀,眉清目朗,语气温柔缱绻。
说着,他自袖口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墨玉,“昨日就该给你的,只是你走的太快,我给忘了,”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年礼,驱邪解厄,愿你在新的一年能够诸事顺心,霉运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