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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宫外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有时间教导朱予焕作画来完塞哈智布置的课业。

他最擅花鸟鱼虫山水,画什么都是栩栩如生,看得朱予焕恨不得将朱瞻基的画全部薅走,悉心保存到五百年之后,免得被后世某位盖章皇帝祸祸成了视频网站的弹幕笔记。

朱予焕看朱瞻基画画是津津有味,可自己上手就完全不一样了,这毛笔练字已经不易,画画实在是有些难度,她本想着画舆图不算什么难事,也没必要精益求精,只要能够表达意思就是了。可朱瞻基对她的要求截然不同,显然是希望朱予焕能够继承自己的绘画天赋,争取也能有形有神。

为此朱予焕挨得训比过去好几年挨得还要多,不是嫌她动手太快,就是嫌她下手太随意,让朱予焕对于画画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知。

如今天气炎热,人本来就容易心浮气躁,要不是朱予焕一直在心中默念“这是我爹,未来的皇帝”,大概率早就和朱瞻基翻脸唱反调了。

“你瞧瞧,画着画着就走神了。”

朱予焕被朱瞻基用笔杆子敲了头,不由吃痛道:“我连字都还没练出形呢,爹爹却拿我的画和您相比,这不是田忌赛马吗?爹是上驷,可我是马驹,怎能相提并论。”

朱瞻基被她的比喻逗笑,无奈地摇头,道:“你啊,小小的人儿,道理却是不少。看来这些时候跟着指挥使用心读书,竟也知道田忌赛马的典故了。”

朱予焕一边揉着头,一边重新拿起笔开始勾勒图形,嘟囔道:“爹爹和娘都有道理,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道理了……”

她要是没了自己的道理,不就彻底被这古代的规矩压垮了吗?

她画完寿桃,正要沾取颜料,朱瞻基已经拍了一下她伸出的手,道:“形还没起好就要上色,怎么能画出好画呢?”

朱予焕撇撇嘴,道:“爹爹小气……师傅就从来不说因为我初学兵法就不让我看阵法演习。”

朱瞻基见她画的认真,随口道:“你啊,习武不够,还学起了兵法,你是要做平阳昭公主啊?”

朱予焕暗自腹诽,她做了平阳昭公主,可没人做平阳昭公主的弟弟唐太宗啊,但凡朱家真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她还在这里卷什么?早去做太平闲人了。

因此朱予焕只是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做梁红玉,击鼓抗金。”

朱瞻基拍拍她的头顶,道:“梁红玉不过贱籍出身,只是遇上了时运,才得以诰命加身,焕焕怎么拿她做比?这不是自轻自贱吗?”

朱予焕和他对视,认真地说道:“人的贵重在于品格,秦桧纵使进士及第,千年万年后仍旧是万人唾骂的奸臣。”

朱瞻基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坚定地回答自己,过了一会才既无奈又感慨,道:“你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说你聪明,可没见过像你这么倔强的。可要论笨,也就比汉王强那么一点点。”

朱予焕:“……”

怎么拿她和汉王比……不过她就是再愚钝也不会做烤乳猪的。

朱予焕略微思考一会,道:“时也命也,梁红玉能够抓住时运,保家卫国、留得美名,这难道不是她强于那些男子的缘故吗?更不必说她有真才实学,从未输过他人。”

朱瞻基看着她小小的身躯,不由弯下腰,按着女儿的肩膀道:“那也不能说这种话,你做梁红玉,大明成了什么?”

朱予焕心底哈哈干笑了一声,寻思着应该是快接近北宋末年。

要不是遇上于谦,大明二百七十六年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父女两人正站在那里,屋外传来内官的声音:“奴婢拜见太孙妃。”

朱予焕抬头一看,自家亲爹已经收回手,淡然地理了理身上竹青的道袍。

刚刚对她还和颜悦色的,一看见她娘就摆个臭脸……这就是现代常说的死装吧。

胡善祥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并湖蓝的衣裙,见朱瞻基和朱予焕站在书桌前,似乎并非是在学画,面露意外的神情,随后恭敬见礼道:“妾身拜见太孙。”

她身边还跟着吴妙素,吴妙素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本册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朱瞻基走回书桌前,冲着朱予焕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专心画画,这才开口道:“太孙妃有什么要事?平日里可不见你亲自到我的书房中。”

朱予焕心底翻了个白眼,乖乖地走到朱瞻基的身边,重新拿起了画笔。

神经……这不是为了不打扰你读书办公吗?

胡善祥仿若未闻,照旧公事公办:“大名府蝗灾还未完全退去,虽然有朝廷赈灾放粮,但东宫也应该有所表率,因此娘让特意让妾身商量京中内外命妇共同募捐筹钱,一同送到大名府救助灾民。妾身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因此便想着请太孙过目章程。”她看向吴妙素,道:“妙素,将册子呈递太孙。”

吴妙素应声走到朱瞻基身边,躬身举起册子。

朱瞻基却只是随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书,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是后宅的事情,和梦秋说过了吗?”

朱予焕原本还在照猫画虎地描绘纹样,听到朱瞻基的话,差点落下重重一笔,目光不由扫向对面的胡善祥。

别说是朱予焕,就是旁边负责呈交册子的吴妙素也是身体意见,朱予焕恰巧能看到她有些诧异和疑惑的神情,显然是不明白朱瞻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太子妃交给胡善祥的差事为什么要由孙梦秋过问?

朱瞻基起身拿过册子简单翻了翻,让胡善祥跟着自己坐在茶桌边上,这才解释道:“她如今也已经出了月子,每日闷在后宅无事可做,你也分些事情给她,免得她一个人孤单郁闷。”

朱予焕手上画画的动作加快,心里却嘀咕他怎么不把温室的事情分给她那几个叔叔做?同父的亲兄弟朱瞻基都忌惮,还好意思让胡善祥将手里的事情交给孙梦秋……

男人的权力是权力,女人的权力就不是权力吗?

吴妙素看着正在画纸上撒气的朱予焕,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联想到了之前无意间从胡尚宫口中了解到的太孙和太孙妃的疏离,吴妙素心中更有些怜爱朱予焕。

到底年纪小,即使写再多“忍”字,也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胡善祥却微微颔首,道:“还是太孙想得周到,待到太孙确认章程无误,妾身便去告知太孙嫔,与她一同筹备募捐。”

不管是吴妙素还是朱予焕,都因为胡善祥的“大度”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胡善祥和朱瞻基在那里公事公办走流程,朱予焕却有些郁闷,手上的动作越画越快,趁着朱瞻基不备,毫不客气地沾取颜料,给自己的“大作”上色,简单吹了几口气就放在了桌上。

待到朱瞻基和胡善祥商量完毕,见朱予焕的画纸上落着两只长尾的五彩野鸡,哭笑不得道:“你这是画的什么?”

朱予焕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么长的尾巴,当然是凤凰了。这可都是爹爹教给我的,我画了几日,感觉大有进益啊。”

胡善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啊,嘴硬。画不好乖乖承认就是,居然还嘴硬是凤凰。”

朱予焕撇撇嘴,问道:“妙素,你说呢?我画的是凤凰吗?”

被点名的吴妙素一怔,硬着头皮同意道:“是啊,奴婢从未见过这种神鸟,肯定是凤凰呀。”

朱瞻基看了那凤凰许久,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竟然是自己的教学成果,又听到胡善祥直言朱予焕的画技不佳,只好转移话题道:“好端端的画凤凰做什么?”

“何为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朱予焕义正辞严地说道:“这是焕焕看到爹爹和娘一同商议赈灾事务时的样子心有所感而作,之后还要在上面题下我做图的缘由呢。”

其实她更想说朱瞻基就和这赋的作者差不多,翻脸无情。

朱瞻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刚想逗她,余光却瞥见胡善祥少见地露出窘迫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动,笑道:“那这画我就替你娘收下了,之后为你裱起来。”

胡善祥见状急忙道:“太子爷崇尚节俭,焕焕不过闹着玩罢了,装裱这样的画作实在是太过浪费,还是算了吧。”

见胡善祥似乎有些急了,朱瞻基勾唇一笑,道:“既然是焕焕第一幅画作,自然要好好装裱。”

平日里胡善祥从不露怯,无论何时都古井无波,今日却好似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一般起了波澜,与平日里截然不同,他自然有了兴致。

朱予焕不由沉默,腹诽朱瞻基居然还来真的,明明刚才还在嫌弃她的画技,转头又说要装裱。

她目光一转,却看到胡善祥不自在地抬手扶了扶发簪上垂下的流苏,这才明白了朱瞻基为什么一改口风。

原来是觉得胡善祥这样有趣,有所心动。

这样的“喜欢”格外轻薄,就像喜欢一枝花、一棵树一般。

朱予焕不知道朱瞻基是否也这样对待孙梦秋,但作为胡善祥十月怀胎的女儿,朱予焕很清楚胡善祥对于“喜欢”必然是珍重的,她并非是羞怯,而是真的窘迫。

她也更清楚胡善祥为何不会对朱瞻基动心了,换成是谁也不会。

朱予焕只觉得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