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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后自然是知道朱予焕甩锅的那点花花肠子,只是她也如朱予焕所料,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

于老朱家而言,孙贵妃这一胎可谓是久旱逢甘霖,先帝在朱瞻基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有了六个儿子,可朱瞻基还连一个儿子都没有,这储位空悬必然会引起事端,张太后自然是不乐意看到这种场面的。

为了自己还未出生的大孙子,张太后也顾不上什么头风了,亲自管上了孙贵妃的饮食起居。

倒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儿媳,只是她老人家实在是不想自己和大明的未来再有什么波折,不如亲自接管,反而稳妥一些。

“公主?”

朱予焕原本在书桌前写字,闻言回头看向徐望之,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地问道:“怎么了?”

徐望之一向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朱予焕还从未见过徐望之流露出犹豫的神情。

徐望之先是四处打量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又将朱予焕书房内的窗户关上,这才小声问道:“当日是我诊出贵妃有孕……”

朱予焕哭笑不得地开口道:“诊出来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是大夫,不看诊看什么?怎么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

徐望之面露愧色,小声嘟囔道:“可是……其实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对不住你。”

朱予焕憋住笑容,反问道:“那日你诊出喜脉的人若是我娘,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对不住我了?”

徐望之听完连连点头,随后小声道:“我有的时候会想若我是个男子就好了,给贵妃娘娘诊出喜脉的时候,我也这么想你。”

朱予焕轻笑一声,道:“是不是男子又如何呢?自古以来难道没有被废黜的太子吗?这世上哪有永远胜券在握的事情?”

就如张太后所说,若是当初先到朱瞻基身边的人是胡善祥,朱瞻基说不定也会心动,可惜这一切没有如果,反正朱予焕也做好了两手准备,不管最后是哪一种结果,朱予焕都能接受。

徐望之见她如此坦然,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朱予焕愣了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徐望之的意思,见徐望之一副等着被砍头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赶紧用力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的家里人马上便要入京过好日子了,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再说了,你当我奶奶是瞎的吗?”

徐望之差点被她捂死,赶紧用力地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待到朱予焕放下手,徐望之才松了一口气,喘着气道:“不愧是弯弓射箭的,我差点就死在宫里了……”

朱予焕无奈地说道:“我还差点被你吓死了呢,之前你不是说你怕死吗?怎么还敢……”

徐望之挠挠头,道:“不是很多话本子里面都这么演吗?我也是怕你有这个心思……”

“我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朱予焕不由长叹一声,随后对徐望之揶揄道:“看不出来啊,最怕死的徐娘子也有‘舍得一身剐’的勇气。”

徐望之有些懵懂,好奇地问道:“舍得一身剐?什么意思?”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虽然朱祁镇还未出生,但徐望之竟然还真敢往阴招上面考虑,怎么不算是“敢把皇帝拉下马”呢?

朱予焕不和她解释,只是郑重地说道:“放心吧,我不是傻子,不会做傻事的,我和你一样,都还想多活几年呢。”

徐望之郑重地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道:“你是说我傻吗?”

朱予焕嘿嘿一笑,道:“傻有什么不好?傻人有傻福呢。”

徐望之倒是也不生气,认真地说道:“公主,你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朱予焕本来想同她玩笑几句,但想到她是个大夫,这两句话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祝福,便笑着应了下来。

徐望之这才看向朱予焕书桌上裁好的硬纸和上面写着的字,有些疑惑地问道:“说起来……这是什么?”

朱予焕从旁边的针线包里拿出针线,将散落在桌上的纸片归纳整齐,这才笑道:“给贵妃的贺礼而已,到底贵妃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弟呀。”

孙贵妃遇喜,张太后和朱瞻基都喜不自胜,满宫上下自然嗅出了风向的变化,来来往往贺喜的人要将贵妃宫中的门槛都踏破了,好在张太后为了照顾好孙贵妃,特意往她宫中添置了许多人手,迎来送往倒也井井有条。

朱予焕刚到门口,便看到朱瞻基的舆驾,又见贵妃宫中来来往往的人,她思索片刻,索性让身边人将装了簿子的匣子送过去,送完便直接打道回府。

自从孙贵妃有孕,朱瞻基更是时常到贵妃宫中,陪伴身旁,俨然是一副慈父模样。

那内官原本是在三公主身边伺候,可自从王振被调来,哄得贵妃和公主高兴,便把他打发了出来,薪俸降了另说,平日里的赏赐也少了。他本就心气不顺,见过来的宫人穿着简朴,手中还拿着个不显眼的匣子,便哂笑道:“你是哪个宫的呀?陛下正和贵妃娘娘说话呢,在外面候着。”

宫女秋英微微蹙眉,道:“我是顺德公主的宫人,是公主命我将这匣子呈交贵妃娘娘与三公主,有劳公公放行。”

“顺德公主?”那太监一个机灵,上下打量了秋英一番,道:“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打扮成这副穷酸样子?你骗谁呢?可别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借着公主的名号有所图谋……”说罢,他一把夺过秋英手中的匣子,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朱瞻基留宿孙贵妃宫中,六宫妃嫔都没了圣恩眷顾,便也只好借着探望孙贵妃的名号来见见朱瞻基,以期能和孙贵妃一般有个孩子。

她们倒是不求自己能如孙贵妃这样受宠,可但凡有个一儿半女,从此以后也能松一口气,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啊!

秋英一怔,脸颊涨得通红,立刻反驳道:“什么叫穷酸?皇后娘娘厉行节俭,宫中上行下效,身为宫人打扮简朴是常理!你倒好,看你这穿金戴玉的样子,入宫净了身子,连你的心肝也和那二两肉一起丢了?难道不知道国有战事、百姓辛劳?”

“你——好你个贱婢!找打是不是!”

见那内官扬起手,朱予焕哼笑一声,走出花荫道:“都是宫人,你拿她出气怎么够显你的威风?这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才叫真痛快啊!”

那内官没想到朱予焕本人竟然在这里,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行礼,道:“奴婢岂敢……奴婢不知她是公主的宫人啊……”

“别的宫人就能打?”朱予焕反问道:“那还要尚宫干什么?好一个欺上瞒下的东西,你是给陛下和太后丢人,还是给孙娘娘丢人啊?”

她这话说得极重,内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奴婢……奴婢……”

正是对峙间,孙贵妃身边的女官出来,一看是朱予焕,赶忙道:“公主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请跟臣进去。”

朱予焕对秋英道:“还不把我给孙娘娘和三妹妹的贺礼拿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