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北府兵抵达盱眙,司马瞻下令渡江。
只要顺利过江,就能和之前司马策部署的堂邑屯兵遥相呼应。
收复盱眙亦有可能。
可盱眙的秦兵主将明显要比彭城主将更懂兵略,他们见势不妙,立马调拨两万精骑突袭了堂邑。
当时堂邑有晋军四万,双倍于敌军,可仍被打得兵马惊溃,折戟沉沙。
不过七八日光景,易禾在大殿上又一次看见了朝野震惊的场面。
司马瞻的北府兵还在渡江,而接应的堂邑将士已经败落。
这一仗显然是打不赢的。
这日的早朝一直议到正午,众臣也再无良策。
最后司马策叹息道:“现在朝廷已经无兵可遣,让建武将军相时而动就是。”
言外之意,大晋的兴亡,就全靠北府兵了。
……
而北府兵此时孤立无援。
司马瞻召集几名主将商讨了一整夜,决定放弃沿途收复盱眙的计划,直奔三阿增援。
否则等敌军直下广陵,就算天降神兵也无力回天。
计划议定,大军便开始马不停蹄赶路。
本以为会在三阿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在白马塘西就被敌军截断。
六万秦军威势赫赫,双方战至天明。
秦军轻敌且内乱,此战大败。
司马瞻左肋负伤。
之后,北府兵继续向三阿挺进。
又于四日后大败围攻三阿的秦军,迫其六万人马退守盱眙。
司马瞻下令原路折返,对秦军穷追猛打。
杀红了眼的北府兵仅用两个时辰再破盱眙。
秦军主将见此役败落,独自向北逃遁至淮阴。
北府兵收缴敌人遗弃的辎重船只无数,士气大增。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役,淮阴。
此时司马瞻伤势加重,只能命谢闻同帅舟师夜袭秦军。
同时布置人马伏于淮桥,待敌军主将逃跑时放火焚桥,断其后路。
再为防止秦军得知自己负伤的消息,使李祎假以建武将军之名上阵督战。
这一战,关乎大晋生死存亡。
由于前期算无遗策,加之谢闻指挥得当勇武无畏。
北府兵一鼓作气大破淮阴,成功歼敌八万。
事后在淮桥烧死敌军主将一人,余二人潜逃。
至此,淮南诸城尽数收复。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晋军五战五捷大败秦军的战绩,震惊了整个北国。
北府兵的名号也响彻中原。
……
司马策听闻晋军以不足六万之数连下五城的消息后,又险些泪洒太极殿。
并当殿封谢闻为左将军,其余部将各有封赏。
这次北府兵重创秦军,并以淮为界划定疆土。
显见着三五年内不会再生战事。
至于桓锏,他自知此战失利,忧愤之下竟一病不起。
后来又协同兄长主动交出荆襄几个重镇的兵权,并直言效忠皇室。
而后轻装简行,自请到外镇养老去了。
司马策念其之前有伐吴大功,也未赶尽杀绝。
眼下边境无虞,百姓们不再惊惶。
建康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盛都景象。
可司马策却一直忧心忡忡。
司马瞻旧伤复发新伤累加,回京后再未上朝。
他出宫探视过一次,后来仍旧放心不下,这日再命易禾前去晋王府问病。
……
易禾原本早该去探望。
可之前因为她身份的事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唯恐带累司马瞻,是以不曾登门。
而今有了圣旨便都好说。
她一进司马瞻的卧房,难得见到李祎竟然侍奉榻前。
易禾将陛下和朝臣如何褒扬北府军云云同他们详说了一番。
李祎听到最后,着急问了句:“没提我么?”
易禾笑笑:“仿佛没有。”
于是李祎甩了脸出门去了。
……
司马瞻精神看起来不大好,太医来换药时,他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易禾只无意看过一眼,只觉得那些伤口触目惊心。
待太医换完药,她将人悄悄拽到院子里。
“之前听说殿下是肋下受伤,怎么看起来这般虚弱?”
太医神色阴恻恻的,一脸欲言又止。
“是因为断了几根肋骨?”
太医回说:“肋骨断了倒还好说,只要将养够时日就可。”
易禾马上捕捉到这话的言外之意。
听起来并不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于是她端了端官体正色道:“本官此次是奉旨前来探病,明日一早就要给陛下复命,你若现在欺瞒本官,等同欺君。”
“下官不敢。”
太医连连打躬:“不瞒大人,殿下带伤涉水又延误医治,现在伤口已经发溃。”
易禾听罢心里一沉。
她虽不通医术,但也知道外伤最恐皮肉发溃发疡。
“如何能医?”
“溃脓深伏、寻常药力难及……所以,还容下官回太医署与同僚们再议方子。”
“那,有无可能治愈?”
太医咂了下嘴,面色颇有些为难。
“现在殿下高热不止,气血双竭,若是服药之后能见好转,两三月内便可治愈。”
“若是痈疽脓成,则药石罔效,十死一生。”
听到最后这句,易禾下意识地咽了咽喉。
没料到司马瞻的伤势竟这般严重。
她强作镇定,命太医赶紧回去炮制方子。
然后又回了司马瞻的卧房。
司马瞻费力地抬起眼皮,声音很是虚弱。
“李祎的信,你收到没有?”
易禾连连点头:“收到了。”
“好。”
“起初我以为是李祎闲来无事随手写就的,后来我想清楚了,是殿下让他写的。”
司马瞻勉力一笑:“惠之甚矣。”
易禾确实想到了,他特意让李祎告诉自己这件事,就是防备日后朝堂上有人拿她的身份发难。
此次朱铭的母亲为襄阳防御立了首功,易禾早前已经呈报陛下。
陛下听后也颇为感慨,而后亲下诏书,封其为襄阳夫人。
此事朝野皆知,且一致在殿上称为壮举。
虽然襄阳夫人的功劳远胜自己,但若有朝一日她遭人劾奏身份时。
便可以此为例,多了一份据理力争的底气。
这番盘算,只有司马瞻能想得到。
“其实,殿下可以自己写信告诉下官的。”
司马瞻无奈笑笑:“我怕是我写的,你不高兴看。”
易禾有些惭愧。
是了,之前司马瞻自冀州给她写的信,她确实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