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里,崔宁颜被打的快要断了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力的看着从椅子上起来的男人。
四周的空气压抑深沉,刺耳的犯人折磨用刑的声音此起彼伏,崔瑜手里头拿着从情报楼送过来的消息看。
前几日下了雪,刑牢重地冷的吓人,崔宁颜看着男人的脸色渐渐变得冰冷,知道无力回天了,可求生的欲望还是让她伸手去拽他的袍子。
崔瑜随意瞥了一眼,视线慢慢往左移,定在了她苍白虚弱的面孔上。
“救---救我---”
他看了一会儿,吩咐侍从将灯油拿了过来,顷刻间火苗窜了上来,烧灼了信纸,蒸腾出焦糊的气味。
火光映照着男人清冷的脸,信纸很快就被火苗舔噬,几乎要将他手心的皮肤烙化。
“一个被驯养的刺客,刺杀的目标是大魏的帝王,你背后的主子好大的野心。”
他轻飘飘的声音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崔宁颜知道他不会顾及往日情谊,害怕的快要喘息不上来,艰涩的呼吸着。
四周的官员侍从悄无声息的退下,崔瑜慢条斯理的撩起袍子半蹲下身体,修长的指骨轻轻的抬起她的下颌。
“所以,两年前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她颤抖着唇,发不出声音来。
他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颤抖的双唇。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他轻启嘴唇,“你一直在骗我,为了刺杀的任务接近我,骗我。”
“我---我没有---”她眼角溢出了泪花,吃力的伸手去握他的手,“表兄,我是隐瞒了你,可从未想过伤害你,主子对我有恩,我必须要报答他。”
“你一直以来的任务都是刺杀陛下,对吗?”
对,她要杀了东陵璟,身为被培养的细作,她的目标就是刺杀东宫太子,现在的新帝东陵璟。
“阿颜好生能忍,为了任务失身于我,在京城足足伪装了快两年。”
他突然笑了,笑得让人感觉害怕,“史家公子是你杀的,翰林府的公子也是你弄病的,阴差阳错的睡在一起是你的计划,口口声声说爱我也都是为了利用我!”
下颌处传来的痛意让她感觉下巴像是被卸掉了,疼的浑身发抖,楚楚可怜的噙着泪看他。
“阿颜好深的谋算。”
“表--表兄---啊---”
鲜血猛地从嘴里吐了出来,崔瑜一把擒住她的领子,狠命的摁在柱子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背后的人是谁。”
“痛---好痛啊---”
他仿佛是没听到,清冷的五官没有表情的看着她,俯身贴近,“六爷党的人,你是东陵寒的人。”
后背猛地一怔,崔宁颜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断裂了,瞪直了眼看他。
“为了东陵寒,不要命了。”
轻笑声幽幽的钻入耳膜,她痛苦的蜷缩着身子,清瘦柔弱的肩膀手臂一片冰冷,恍惚间透过铁窗子看到了几年前站在燕北高原下,那一身松绿袍衫黑发如墨的身影。
潺潺的鲜血无声无息的涌出,染红了崔瑜雪白的长袍,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样,他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龟裂,手上的力道缓缓松了开。
崔宁颜顿时撕心裂肺的咳着,黢红了脸,手指失血泛白的转了过来。
她知道,出生丞相府的公子爷受不了被人耍的团团转,受不了两年多都处在被骗的谎言里,她没有退路了。
犯人行刑铁链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交织响亮,她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眼神完全被恐惧淹没。
崔瑜扫了一眼,声音平淡的不像是讥讽,“东陵寒的暗卫营都是你这样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了吗?”
贪生怕死?她不怕死,可如意---
“表兄--”她吃力的伸手去拽他的袍子,“我对你是真心的,从未想过骗你---”
“真心?”他漠然道,“从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你可曾有过一丝真心。”
说着,他像是没戳够似的,继续道,“六爷党的人在离开京都之前,怎么会把你留下,看来,你是颗弃子,或者---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太子登基,其他皇子党派的人死的死,囚的囚,她精心策划了一年多,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而且她当初为了助苏贵妃一臂之力,在跟三姐的暗卫打斗之中受了重伤,六爷在京城里的暗探还有许多,她便没有走,做传递消息的暗线。
六爷替她将仇家灭门,救她于水火之中,帮助如意在军营站稳脚跟,他可能只是随手救了一个人安置在身边,可她却受了他的大恩,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据我所知,你根本不是他暗卫营的杀手,不过是随手捡回去的女人而已,你竟愿意为他死---”一顿,他笑道,“你喜欢他?”
脚下的女人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样,一闪而过的异样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崔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崔宁颜跟在他身边快两年了,很少见他笑,这种玩笑似的笑意像是骨子里的蔑视,骇的她止不住的浑身发冷。
崔瑜看她不说话,很快收回视线,轻声,“进来。”
拿着托盘进来的侍从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崔宁颜看着他们手里的瓷瓶,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哆嗦碰合,双腿开始无力的踉跄,怎么都站不起来。
“谋杀陛下,犯了谋逆之罪,没有牵连崔家九族已是大幸,崔六小姐,将毒药服下吧。”
尖锐的太监声音像是要刺穿她的耳膜,崔宁颜胸前剧烈起伏,拂开走过来的侍卫太监,跪伏着爬过去想要抱住男人的大腿。
“表兄---”
崔瑜看也没有看她,给侍卫使了个眼神,几个人立马走过来把人架了起来,强逼着掰开她的嘴,把毒药喂了进去。
崔宁颜被控制着身体,嘴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眼眶里的眼泪疯狂的往下落,死死的看着那道转身离去的身影。
双眼被痛苦和恐惧充斥,意识渐渐的快要消逝,她不再挣扎着摆脱死亡的束缚,任由鲜血从嘴里溢了出来,淌落衣衫。
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忽而闪的过往走马观花的掠过,她闭上了眼,如意,好好活着,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