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车子在道路上急速驶过。
自从走上了这条道,王冕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夜晚行走了多少次。
这是一条黑不见底的路。
所有凶狠歹毒的事情,几乎都在夜晚发生。
邹元将宋天折磨的不成人样,将梵东灌进了医院,这些事情在蒙北黑道上在寻常不过。
就连许九筒也是因为逼迫刘强吞下了一颗麻将子才成名,包括他自己在内,在外人眼中,他王冕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车子疾驰而行,王冕看着不断后退的倒影,眼中仿佛闪过一个个人影,从最初的城中村满月桥到滇西海青,最后回到蒙北,所见之人几乎皆是凶险狡猾之辈。
仿佛所有的钱财和利益,都是在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故事和谎言以及刀光剑影的明争暗斗中完成。
此身天地一蘧庐,世事消磨绿鬓疏。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王冕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首诗。
可是光记住了诗没用,诗救不了他。
只是王冕这一次突然间不想在跑了。
如果说当初劫许九筒货,他多少带了一些年少轻狂的意味,离开了蒙北,那么这一次动邹元,则是深思熟虑后的事情。
王冕沉默不语,脑海中思索着关于贺洪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他在许九筒,在牛桂枝口中听说。
十五年前,贺洪是蒙北最大的黑油贩子,而且酷爱喝酒,无酒不欢,所以被人称为贺酒蒙子。
其手下有不少心狠手辣之人,其中邹元算一个,余元卜是另一个,另外一些人则是因为跟随贺洪杀伐多年,负伤养老了。
邹元负责贺洪在蒙北的黑油点子。
余元卜则是看管着蒙北猎场。
贺香,据说会接了贺洪的班。
邹元的阴险狡诈他见识过了,就是不知道余元卜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洪的十二个场子,已经因为他王冕折了五个,当然,只有一个是毁了,另外四个只是损失了些货物,谈不上伤筋动骨,只是王冕不清楚贺洪会不会来救邹元。
王冕看了看一旁的李振图。
振图手里抱着一杆喷子,正是他从邹元那儿抢来的东西,浑身带着金属光泽,比柴伟家祖传的猎枪好了很多,只是这犊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学会开车,或者说连驾照也没有。
“振图,我记得你当时来四道口的时候,还染着一头黄毛?”
王冕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是的,冕哥。”振图有些腼腆的说道。
“黄毛好啊。”王冕笑道:“贺洪有个女儿,叫贺香,我也没见过,但是我估摸年纪和你也不会差太多,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黄毛,回头你把头发染回去,咱们试试。”
振图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行。”
“哈哈哈哈。”
王冕笑了起来,直奔铁牛巷冲去。
就在王冕抵达铁牛巷时,万众饭店里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向了蒙山猎场。
蒙山幅员辽阔,其内多为矿场。
能在蒙山建起一座猎场,需要很多钱,除此之外,还需要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换句话说,凡是和土地沾边的事儿,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
山林深处,枝叶茂密,无数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隐约能听见林中有野兽的嘶吼声传来,在林子中间,有一块被铲平的空地,周围尽是红砖垒起来的围墙,贺洪的猎场便坐落在这儿。
山林中的光线犹如被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纱,如今已过十月,凛冽的空气像冰冷的利刃在林中肆意飘散,让人感觉到仿若置身于一片异常冷清的荒芜之地。
猎场里面,几座别墅一般的建筑呈环形分布,建筑中间蹲坐着一尊巨大的石狮,威风凛凛。
在猎场的角落里,有一些破旧的栅栏和木屋,木屋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狩猎工具,如弓箭、猎枪、陷阱等。
能来这儿狩猎之人,非富即贵。
凌晨五点,天色微微亮。
贺洪从房间里缓缓走了出来。
在贺洪的身边,跟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山服。
贺洪身着一身舒适的布衣,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贺洪已经年逾六十,眼神中透露出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淡定,额头上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只是此刻贺洪的眉头微微蹙起,邹元被抓的消息在王冕离开万众后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只是贺洪有些疑惑。
木材厂被烧,数百吨货物毁于一旦。
蒙北十二个黑油站,一座被烧。
另外四个地方,一夜之间损失了数百万。
连邹元也被人抓走了。
全是这个叫王冕的年轻人干的。
“元卜,我记得前段时间,蒙北东的加油站,就是这个王冕拿走了吧?”
贺洪看着对着身旁的中年人问道。
“对,梵东被咱们弄进了赌场,但是被王冕给带出来了,听说是用了一颗假宝石骗了胖虎,但是具体真假谁也不清楚,毕竟胖虎这个档头也不是个好东西,把真的说成假的,这事儿他也不是没做过。”
贺洪点了点头,表情耐人寻味。
“一个小小的黑油贩子,敢截了咱们的东西,又绑了邹元,不简单呐。”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总感觉最近蒙北有些不太安宁,放在十年前,这些油贩子,敢对咱们出手的人可没几个。”
余元卜笑了笑,说道:“洪爷,当初咱们收买梵东的小兄弟,让青木镇的田地血本无归,本就是为了逼迫梵东出卖大东加油站,要我说,两千万的价格买下那个地方,也可以了,你非得把他弄进赌场里,这下可好,被人捷足登先了。”
“哈哈哈哈。”贺洪摇了摇头大笑,没有解释,而是开口道:“这事儿你去看看吧。”
“把邹元带回来。”
“如果邹元回不来,就把这个王冕带回来,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
“邹元虽然不成器,但是跟了我许多年,不至于连一个油贩子都处理不好,我怕这背后有人对咱们不满呀。”
“好。”
余元卜答应道,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