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木屋门口一暗,只见许山海、李应全,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陈展云与李应全见过礼之后,没有过多的寒暄,李应全便开口说道:“陈老板,你所说之事,方才路上,小先生已经说与我听。”
陈展云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点头,心中却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李应全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按小先生的本意,是想从我们这儿借出一些银两与你,让你能尽快重建商号。但是……”说到这里,李应全停顿了一下。
听到李应全“但是”,陈展云顿感不好,他很清楚这种语带转折,并且停顿,接下来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但是,三哥目前不在寨中,这种大笔银钱的支出,我与小先生都拿不了主意。所以……”说到这里,李应全又停顿了一下,并且抬眼望向许山海。
“所以,我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既能帮你解燃眉之急,又不至于被三哥责怪。”说完,李应全与许山海相互对望一眼,许山海则是微微的点头。
“请李总管解惑!”陈展云拱了拱手。
李应全伸手摸了摸自己那油铮发亮的脑袋,继续说道:“这几个月,我们收拾了一些大户,从他们的家中抄出了不少金银细软,银钱细软嘛,已被充作军资,自是不能妄动。同时,从大户家中还搜出不少,价值不菲,但是不便携行之物。例如字画、瓷器、皮毛、铜锡之器。”
虽说那些乡下的土财主,平日里也尽可能的节俭,但是,人富了之后,总会想着置办一些值钱的物件。一是可以彰显财富,二是给儿孙留点稀罕物。
所以,哪怕是一家只抄出来那么三五件,五六个村子,二十多个大户,抄出来值钱的物件,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
“李总管的意思是……?”陈展云不解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不管州里还是府里,你都熟。待会儿,从那些物件里挑一些值钱的拉走。由你去处置,所得银两拿去重建商号。一年后,你按处置所得的一半,归还与我,便算两清。不知陈老板意下如何?“说完,李应全不好意思的抬手,擦了擦嘴角。一大番话说下来,他自己都觉得唾沫星子乱飞。
思索一番,陈展云终于搞明白了李应全的想法。
那便是,把国兴军从大户家中搜到的那些值钱,但是不便于携带的东西,交由自己拉去州府变卖,所得银两用于重建商号。一年后,自己只需把变卖所得的一半银两归还便行。
理解了李应全的意思,陈展云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拼命的点头。
按以往几次交易的惯例,一般都是由李应全提出所需物资清单,陈展云安排人手去采买,交货之后,李应全再把银两结清。
陈展云此次来的目的,原本只想与许山海、李应全诉诉苦,看看能不能多争取到一些预付的银两,这样便能解决自己资本不足的困境。
谁知现在,按李应全所说,几乎等于是先借给自己一笔不菲的资本,不但无偿使用,一年后还只需还一半。
这种好事,在陈展云看来,说是天上掉馅饼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天上掉元宝,把他砸得眼冒金星。
“这……这……,这让展云如何是好?”陈展云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小先生、李总管,你们对展云恩同再造,请受我一拜!”说完,陈展云倒头便拜。
“陈老板言重!”
“陈老板请起,请起!”
陈展云的举动,反倒把许山海、李应全吓了一跳,两人赶紧向前,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来。
其实,方才李应全所说,林宗泽不在,不方便动用大笔银钱,不是推脱之词,毕竟陈展云所需,不是三五十两银子那样的小数。
现在,李应全提出的这个解决办法,明面上,是陈展云占了大便宜,不但补充了资本,一年后还只需归还一半。
然而从国兴军的角度来说,这个办法,同样得益匪浅。要知道,那些物件,虽说值些钱,可是,只要没有变现,它们永远只是一堆死物。非但起不了任何作用,还会成为累赘,不管是行军打仗,都要带着。
并且,如果要把它们变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是冒着风险,拉去了州城、府城,没有相熟的商家,任谁也不敢贸然收下来路不明的财货。况且,变现过程中,还要面对被商家恶意压价,故意告发、被官府缉拿等等,各种不可知的风险。
所以,把东西交给陈展云去处置,正好一举两得。
同为行商之人,他要处置那些物件,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把事情给办了。并且变卖所得,一年后归还,也是一份大大的人情。
“既然陈老板没有异议,那便跟我去挑选东西吧!”生怕陈展云再来一个跪拜礼,李应全拽着他的袖口就往外走。
“且慢!”许山海伸手拦住了李应全。
只见许山海,缓缓的从衣襟中掏出几块大小不一的银铤,在陈、李二人不解的眼光中,递到了陈展云的手中,说道:“这是之前几次战事之后,我分得的一百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吧!”
“使不得,使不得!小先生,你的银子,我不能要!”听说是许山海自己的银两,陈展云感觉这些银两像是烫手一般,一边缩手,一边往后退。
“收着吧!我孤身一人,留着这些银两也无甚用处,你拿去还能派上些许用场。”许山海微笑把银铤往陈展云手中塞。
这些银铤,是他特意到沈南秋那儿取来的,如果光是为了叫李应全,他方才根本不需要出去一趟,只需让守在门外的韦阿昌跑腿就行。
“使不得,使不得!”陈展云拼命的摇着手掌,推开许山海递过来的银铤。
“陈老板,你把银两收下,许某尚有两事相求!”一手抓过陈展云的手掌,一手把银铤塞给了他。
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铤,陈展云再抬头望着许山海,不知道他说的“有事相求”是指何事。
“眼下队伍中,识字、算数的人太少,所以,有请陈老板,往后能留意帮我们招揽一些个私塾先生、账房先生。如果他们愿意来,我们同样可以给出高薪酬。这是其一”许山海竖起一只手指。
“陈老板在各地行走,遇有适合之时,还请帮忙采购一些用于孩童启蒙之书,许某在此先行谢过了!”说完,许山海握住陈展云拿着银铤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小先生有命,展云定当不负所托!”陈展云使劲了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跟着李应全走到门口,陈展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头,说道:“展云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小先生成全!”
“哦?但说无妨。”许山海点了点头。
“重建商行之事,现已诸事俱备,还请小先生赐名!”陈展云郑重的说道。
由于之前的“昌达号”、“昌兴号”已被陈展青强占,所以,就算是原班人马重建商行,也要重新取一个新的字号。
“小先生是读书之人,自是满腹锦绣,赐个字号易如反掌,也省了展云再去绞尽脑汁。”生怕许山海拒绝,陈展云言辞恳切。
“呃……这个……陈老板容我想想。”没想到陈展云会提出这种要求,把许山海搞了个措手不及。
许山海心中清楚,陈展云把商号的冠名权交给自己,首先是对自己帮助重建商号的一种感激,并且也是为了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为往后的采买事宜,打下更加牢固的基础。
“近期陈老板的遭遇颇为跌宕,我看就取名‘顺丰’吧?希望新商行,往后能,诸事顺遂,获益丰厚!”强忍住心中捉狭的快感,许山海故作深沉的说道(作者郑重申明,用这个名字,没有收半毛钱的广告费,只是单纯的认为,穿越文总要有点穿越的样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哪位顺丰的高管看到此文,是否可以真的考虑一下广告费的事宜?)
“顺丰,顺丰……诸事顺遂,获益丰厚……。”陈展云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细细的品味。
“好名字!终是饱读诗书,小先生大才!”回过味的陈展云向许山海深深的作揖。
且不说这个字号好不好听,光是许山海能以自己近期接连遭遇不幸为立意,起这么个名字,陈展云就佩服有加。
“不知小先生能否再赐墨宝,展云要将小先生手迹制成匾额,悬与商行门首。”趁热打铁,陈展云想要许山海连匾额都写了。
“呃……这个……这个,眼下事务繁忙,亦无笔墨在旁,题写匾额之事,容后再说,容后再说。”许山海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鼻子。
为商行起个名字,这个不难,动动脑子,动动嘴就行。
可是,当着他人的面,提笔写毛笔字?许山海万万不能答应!眼下自己的毛笔字什么水平,许山海很有自知之明。
一番推辞之后,得到许山海以后会把字号写好的承诺,陈展云这才跟着李应全离开。
送走了陈、李二人,许山海缓步走出了木屋。
一边伸出手掌,轻轻的搓着脸颊和眼睑,一边在脑子里整理了一番思绪。
不远处,树荫下正在闲聊的韦阿昌、郑伟义、罗桐、江波等人,看到缓步而出的许山海,停止了交谈,围拢过来。
放下手掌,许山海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此时的天空,层层叠叠的白云,遮挡住了原本炙热的太阳。
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辰,再看到聚拢过来的几人,许山海冲江波说道:”小波,你带人去吕叔那儿,把铁窑三少爷带过来。如果他问起,便说我有事要问那小子。“
望着江波走远的身影,许山海沉思片刻,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招手让韦阿昌、郑伟义、罗桐聚拢一点,开始布置起来。
突然,一个半大小子的身影,跨过溪流,朝坡顶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报~~~~!”
不多时,半大小子跑到了许山海几人跟前,单膝跪地说道:“报小先生!小垌主带人求见!”
许山海不由得一愣,许久没有消息的韦阿洪,怎会此时突然带人求见?
而一旁的韦阿昌,则是满脸喜悦,弟兄俩已经两个月没见,听闻韦阿洪的到来,自然是开心。
“带他们过来吧!”在许山海心中,韦阿洪也算是半个自己人,既然来了,没有不见的道理。
“好了,你们去把人手召集起来,做好准备,待我见过小垌主之后,便出发!”该交代的事,许山海基本上已经说完,挥手打发几人离开。
“阿昌,你快去快回,待会儿陪我见小垌主,你们弟兄也久不见面了。”看到故意磨磨蹭蹭没离开的韦阿昌,许山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