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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环视着周遭这个简陋至极的小院落,斑驳的墙壁,稀疏的草房,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生活的不易。

一种深沉的内疚如同春日融冰的溪水,缓缓涌上了他的心头。

原来,在他离家的日子里,一双儿女竟是如此艰难地度日。

正思量间,只见予大柱手持一把老旧的锄头,身形一晃,一只脚已不自觉地迈向了尚未完工的井口边缘,犹如下一刻就要跳下去,亲自承担起这重大的任务。

予天云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双手紧紧搂住予大柱的腰身,将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现实。

“别胡闹了,这井哪是你该凿的!”

话语中既有责备也有心疼。

予大柱却不依不饶,用力挣脱父亲的束缚,少年的倔强与不服输显露无疑,“我不干谁干?姐姐还在等着用水做饭呢!”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向予浅浅投去一瞥,那份挑战与炫耀的情绪,即便是瞎子也能感受得到。

诚然,在这个村落里,予家是个特例,与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截然不同。

在这个家里,所有的好东西,从衣裳到食物,乃至平日里的小玩意儿,都是优先供给予浅浅这位姐姐的。

而留给予大柱的,往往是姐姐用剩下的,显得格外寒碜。

从小到大,予大柱因此不知多少次找予浅浅的“麻烦”,试图通过各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每天与姐姐唱对台戏似乎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而予浅浅往往选择无视他的挑衅,但这并未减少两人的争执。

很多时候,争吵最终会闹到予天云那里,而每一次,即便心中情绪翻滚,予天云的天秤始终偏向于予浅浅。

这使得予大柱心中的不满与委屈如同被封印的泉水,越积越多,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每当夜深人静,这些复杂的情绪便会悄悄爬上心头,啃噬着他脆弱的心灵。

如今,那位久未谋面的亲爹终于踏进了家门,予大柱心中那股压抑已久的不服输情绪犹如被春雨滋润的嫩芽,悄悄地、却坚定地探出了头。

他故意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用那双犹如能说话的眼睛望向父亲,语带无辜地说:“爹,您也知道,若是我今天不继续凿那水井,姐姐晚上就没有干净的水用来沐浴了。您是了解她的,稍有不顺心便要责骂我,甚至动手教训。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是赶紧下去,趁着天色未晚,多凿几下吧。”

予浅浅站在一旁,内心的无奈与不屑几乎要溢于言表。

她心中暗自嘀咕,这兄长的矫情之态,怎么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杯绿茶,甜腻中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凉意?

表面上,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挑衅似的说:“哟,您老人家要是不愿意,尽管站在这儿好了。不过,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说动手就动手哦。”

面对妹妹这番无赖的回应,予大柱始料未及,不由得轻哼一声,心中的不满如同被风吹起的灰尘,四处飘散。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坐在主位上的予天云,满眼期盼地问道:“爹,您看,我是继续凿呢,还是就此作罢?要么就是儿子受点累,把水井凿出来;要么,就是让姐姐稍微忍耐一下,身上脏一点也无妨,您说呢?”

予天云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权衡着两个选择。半晌,他在予大柱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声音深沉而有力,“你下去接着凿吧。家里谁都可以受点委屈,唯独你姐姐不可以。”

这话里的偏爱毫不掩饰,直截了当。

“爹!”

予大柱的抗议声中带着几分不甘,他的脸颊因气愤而涨成了酱紫色。

一旁,予浅浅笑得花枝乱颤,鼓掌庆祝,这一幕更是让他如鲠在喉,难以忍受。

可是,主意毕竟是他自己出的,又能如何反悔?

怒火中烧的他狠狠地剜了予浅浅一眼,随即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再次小心翼翼地迈向井口。

只见他双脚紧贴着井沿,一点点地向下摸索,井壁的粗糙触感透过衣物传来,提醒着他每一步的艰辛。

正当予大柱准备再次投身于苦差之时,予天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好了,别摆出那副苦瓜脸了。上来吧,我自会找人来帮忙。”

听见这话,予大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箭步跃出井口,转瞬间却又疑虑重重,“爹,您说找谁来帮手?咱们家境贫寒,哪有多余的钱去雇工啊?”

予天云微微一笑,将双手背在身后,那绣着银线的袖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过细微却耀眼的光芒。

他嘴角勾出一抹自信的弧度,淡淡地说:“谁说咱们家一贫如洗了?”

随后,予天云领着一双儿女步入屋内,家的气息温暖而熟悉。

正当一家三口准备休憩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清晰而有力。

予天云泰然自若地坐在雕花木椅上,身体轻轻向后靠去,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威严与从容。

“进来。”

他的话语简短而有力,如同下达命令,那语气中既有家长的威严,也藏着即将揭晓秘密的神秘。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沉稳而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一群身着粗陋衣饰的男子依次踏入门槛。

他们的头顶统一包裹着形似桶状的头巾,身上的麻布宽衫边缘以深色的皂边勾勒,显得质朴而又带着几分粗犷。

每人肩上都挑着看似不起眼却分量不轻的木箱,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似乎在轻微地震颤。

这些箱子尽管体型不大,外表更是普通至极,红漆表层斑驳陆离,剥落的痕迹犹如在诉说着它们经历的无数岁月与风霜。

但当它们被逐一摆放在院落中央时,哪怕周围空旷,竟也奇迹般地让这片空间显得局促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感。

予浅浅与予大柱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困惑,他们不约而同地向院中踱步而去,试图寻找答案。

那些粗使仆人,犹如有着某种默契,不待主人吩咐,便整齐划一地弯下腰,深深施礼,同时口中高声呼喊:“小姐!少爷!”

这两声呼唤,犹如平地起雷,震得予大柱猛地一怔,少年如同被突然定格,傻傻地站在箱子旁,显得手足无措。

半晌过后,予大柱犹疑地指向自己的鼻尖,声音微颤地问道:“你们...是在叫我吗?”

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予大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心下暗想,自己一个胸无点墨、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怎会有人称呼他为少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相较于予大柱的愕然,予浅浅则显得更为镇静自若。

她缓步走向最近的一只箱子,轻轻揭开了覆盖其上的红布。

只见箱子的横木上挂有一把铁锁,那锁扣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摇摇欲坠,犹如随时都会断裂开来。

就在她正欲询问之际,一名仆人已敏捷地递上了钥匙,语气恭敬地说:“小姐,请您用这把钥匙开启锁扣,看看里头究竟装着何物。”

对于予浅浅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小姐”称谓无疑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一种微妙的激动与不安在心头混杂。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她表面仍旧保持着从容,浓密的眼睫毛轻轻一抬,发出一声柔和而略带疑惑的“嗯”。

她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从仆人手中接过了那把沉甸甸的钥匙,这一刻,犹如连空气都凝固了。

那男子的目光犹如被无形的细线牵引,紧紧跟随在予浅浅曼妙的身姿之后,他的眼神迷离,心中暗自诧异。

这藏匿于山野深处,予老爷的掌上明珠,竟如同脱尘出俗的仙子一般,她的风采与气质,与京城中那些出身名门,备受赞誉的千金小姐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她的容颜,若是在繁华如梦的京城展开一场美的竞逐,恐怕难以寻觅第二个与之媲美之人。

就连被誉为京城第一美女,首辅府上的才女陆知云,若是与她并肩而立,那引以为傲的绝色也将黯然失色,分不得半点秋意。

而对于庭院中众人各异的思绪,予浅浅浑然未觉,她轻盈地弯下腰,手中那把古旧的钥匙缓缓插入锁扣之中,“咔哒”一声轻响,宛如开启了一个未知世界的门户,箱盖应声而起。

箱内所藏,并非金银财宝,而是十几匹质地各异的布料,它们静静地躺着,像是等待被人发现的秘密。

最上层的布料显得颇为粗糙,线头纷乱,缺乏精细的加工,予浅浅眉宇间闪过几分不满,继续深入探寻。

她的手指滑过一匹匹布料,最终停驻在了一段丝绸之上。

那丝绸光滑如水,细腻的触感犹如直接抚慰到了她的心田,她将手掌轻轻覆盖其上,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温润与柔软。

正当她以为触碰到了箱底,准备收回手时,一个坚硬的物体不经意间触及了她的手腕,带来一阵意外的触感。

好奇心驱使之下,予浅浅轻轻拨开了遮挡在眼前的粗布,顿时,一抹耀眼的金色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金条,闪耀着令人心动的光芒,直射入眼,令她微微眯起了眼。

除此之外,箱底还散落着零碎的金块与银币,以及一叠叠整齐码放的银票和田产契约,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一段隐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