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游就像个棺材板一样直愣愣地飞了下来,嫌弃得我赶紧躲到了一边去,他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就没动静了。
我思考了几秒还是伸手把他拖到了岸上随手一扔,他摔在地上咳嗽了两声。
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呛出两口水来,这冰河水寒冷刺骨,我们又在乱流中磋磨了那么久,他的脸已经冻得发青了,刚才要不是有什么东西拖着我率先游了出来,估计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此时的佟游哪儿还有之前的精神气儿,已经算是完全恢复了老年人原本的样子,我垂头看着躺在脚底下的这个人,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如果他现在死了,那事情是不是就结束了?
我向着他的脖子缓缓伸出手,心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怎么只是这样一个脆弱年迈的人,就能把我们这么多人的日子搅和成这样呢?
他的身体非常冰冷,喘起气来哼哧哼哧的,他稍微一动带着冰碴的胡子就扎了我一下。
我忽然甩开手站起身来深呼了一口气,我可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和来历,但总不能放弃张海和我亲妈的消息。
佟游一定要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魔鬼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念头,我要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才能将他们彻底粉碎。
我也不再管地上半死不活的佟游,他能不能缓过来就看天意吧,不过这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这地方有光线啊!
我坠落下来的地方是一处四五米高的瀑布,湍急的灰白水流两侧是凝结的冰瀑,乍一看像钟乳石一样。
光线来自于头顶,那里有一处横向的缝隙,就像是山体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地上堆了不少凌乱的积雪,看样子这地方原本是被积雪埋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积雪被震落,这才露出这么一条缝隙来、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是这山洞内的一角,这里头没有像冰川溶洞里一样到处都是冰雪,反而像个普通的山洞。
此时的光线已经很昏黄了,落山前的太阳将夕阳斜斜得照在山洞的另一头,起初我以为那里是一堆乱石,可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乱石中还林立着几根一般粗的去皮木头。
这就有点儿奇怪了,大自然是鬼斧神工又不是游手好闲,这东西一看就是人为的。
我慢慢走了过去,这才发现这些石头原本应该是堆砌好的,有人挑了比巴掌大一些的各色石块将它们运过来堆好,粗略看上去原本应该是个圆形,而且规模很大,光是石头垒砌的高度就已经到了我的胸口,只不过这里头的地面和洞顶都是倾斜的,这些石头早就散得七零八落,只剩四分之一能看出模样。
这些柱子虽然也是七零八落的,但是分布的位置还算均匀,尽管有的已经折断,可还是能看出这些柱子的长短大概都是一致的,上头还挂着一些看不清楚颜色的布条,已经烂得差不多了。
这时我突然在乱石中看到一截黄澄澄的东西,可是走近一看却发现那竟然是一截白骨,只不过是在夕阳下变了色。
我用脚把周围的乱石扒拉到了一边去,一截脊骨一样的骨头露了出来,这骨头相当之大,光是脊椎的一截就已经有脸盆那么大了。
“这特么得多大啊?猛犸象啊?”
我继续清走了一些石头,陆续又露出来几节类似的骨头来,排布得相当规整,除此之外还有几根散落的弯曲骨头,我举起一根来看了看,倒是很像肋骨。
我回想起了在喀纳斯地下河时陈志说的话,按照比例来算这个肋骨太细了,应该不是牛羊马什么的,估计是蛇一类的。
“诶呀,不会是跟刚才那俩一样的长蛇吧!”
看走势这幅蛇骨应该就盘在石堆周围,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正研究着手里的骨头,身后突然传来两声猛烈的咳嗽声。
“神庙!果然是神庙!”
我回头一看,佟游正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人还没站稳呢就开始往这边跑,他发丝凌乱,平时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已经成了过水面条,他边跑边咳嗽,两只眼睛亮得吓人。
“真的是神庙!”
佟游跑到我的旁边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喘气的声音很浑浊,时不时地咳一下,但他完全不在乎,张着两只手激动地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我看了看眼前的乱石堆:“你管这个叫神庙啊?建这个的人都没这么想过吧。”
佟游哑着嗓子笑了两声:“不不不,神庙的神奇之处不在于他有多恢弘,而是有多少神降临过,一座神庙经历过无数代萨满,这里是神的落脚地,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之一。”
“哦,那这里的神知道你在造神替代他们吗?”
佟游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不是替代,神明有无数个,谁也替代不了谁。”
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点儿恶意问道:“这么多神明你见过几个?”
他没说话,我接着问:“最熟的是哪个?”
他还是不说话,我继续问:“就没有一个神明救救你那惨死的家人吗?”
“滔天大火啊!”
“管火的,管命的,管儿童妇女的,一个都没出来吗?”
“不会是神明安排了这场灾难吧?”
佟游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压着声音低吼道:“与这个无关!”
我蹲在他的身边看着他:“那你找神庙干嘛?我以为你想找谁算账呢,所以费尽心机想要造神,你也是萨满吧?竟然这么不敬神明,你说神明会不会早就知道有这一天,所以才早早给你报应了。”
我冲他笑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一味的咳嗽。
“欸对了,阿勒泰那个也是神庙吧,但我看不太对,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祭坛了,可是那儿明显妖里妖气的,老伙计,你别不是认贼作父了!”
“我就是在那儿出生的没错吧?真是没想到啊!”
我一直盯着他的脸,只见他胡子一动,压着声音说道:“不是,唯独你的出生,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