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离与鬼无涯同乘一骑行过荒芜的大道,黑甲卫举着兵器凛然伫立两侧,柔嫩的小草被踩入泥土,变得脏污不堪,靠近城池的时候,路边赫然立着许多女子雕像,像极了月像阁的那些,她们栩栩如生,有些破损的部位血液已风化成乌黑的颜色,樗离攥紧缰绳,“这些…”,鬼无涯温和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受过宠幸的女人死后守护着我的军队,这听起来多么忠诚”,樗离心头有些发冷,女人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想这些做什么,瞧我的黑甲卫,他们是黑曜城中最强大的战力,哪怕要拿下神族的城池也不在话下”,鬼无涯自信满满的说着,樗离的目光落在那些训练的黑甲卫身上,他们齐声大喊恭迎主人,震撼人心的力量让樗离有种站在权力顶峰的感觉,虽然她没有任何身份。
难怪他想要鬼手白鹰手下的地盘,养军队是最花钱的,“主人养这么多人也是很辛苦的”,她不由得感叹道,鬼无涯驱马继续前行,“只要拿到鬼手白鹰奴隶和妓院的生意,往后我的军队只会更强大”,用奴隶的生命和女人的身体赚钱这真的对吗?樗离久久沉默无言,虽然鬼手白鹰死了,可这些生意仍在继续。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坦?”午膳时候鬼无涯问她,“瞧着你今日兴致不高”,樗离浅笑着摇头,“多谢主人关心,月歌没有不舒坦,只是这几日来月事,怕不能服侍主人”,鬼无涯愣神他都好久不曾听过这样的话,“那正好让医师替你调理调理身体,我们的孩儿定然是这黑曜城最耀眼的存在”,樗离清浅笑着,哪怕他辜负了许多人,对她应当是有些情意的吧,杀戮和掠夺是这里的规则,她怎能以此去评价鬼无涯的好与坏。
“我在想,主人是何等艰辛能在这里立足的”,樗离眼中蒙着雾气,鬼无涯捏捏她的脸颊,收起脸上的笑意,“那些苦日子我早已不记得,只记得我的家人他们都死了,至于什么样貌也都不大清楚”,樗离握住他的手指,心中有疼惜,“我们都是没有家人的人”,鬼无涯将她的手包在掌心,“往后这黑曜城就是我们的家”,樗离点头,心中的其他想法全部烟消云散,日子终于要迎来顺当了。
天气逐渐变得寒冷,樗离裹紧华丽的暖裘站在月台上,城中行人如同蝼蚁般来去,乌鸦凄冷的叫着,她想,人的穷困潦倒或春风得意都是必然的,“夫人,媚罗姑娘来访”,侍女恭敬垂首,樗离神色变得冷沉,她明显感觉那个女人对鬼无涯的垂涎,“请她进来”,樗离坐在桌前饮茶。
媚罗进来与她行礼,“听闻夫人已有身孕,我是来祝贺夫人得偿所愿的”,媚罗将礼物送给侍女,笑意盈盈看向樗离,“多久了?”樗离用帕子掩着鼻子隔绝她身上的香气,“不过月余,祝贺或许还早”,媚罗坐到她面前,“主人昨日与我说了此事,真替月歌夫人高兴,还说花楼的生意往后就不用常来告知夫人,要您安心养胎”,樗离淡淡看向她,“既是无涯的吩咐,你照做便是”。
媚罗神色忧郁,“那么多女人还是月歌夫人命好,我记得好早之前有位月汐夫人,虽是人族但生的那是倾国倾城,可也没夫人在主人身边久”。
樗离笑容僵硬,“为何她也姓月?”媚罗疑惑看她,“夫人不知道主人的女人都姓月吗?”她惊讶的捂着嘴,“月像阁那些女子都姓月,我以为夫人知道”,樗离指尖收紧,不是说她与那些女子不同么?
媚罗面色讪讪,“瞧我真是多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现在夫人怀着主人的骨肉,往后定能恩宠长留”,樗离勾唇一笑,“我与夫君是家人,我与孩子是他最牵挂的人,那些人族女人不过是红颜薄命罢了,还不如媚罗大人活的通透”,丰盈的面庞瞧上去更加动人,她的话在媚罗心中掀起妒忌与愤怒,她不动声色的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昨日主人看上新来的姑娘,叫我今日送来府中”,她朝侍女招招手,“还不快让月辞姑娘进来拜见夫人”。
樗离目光暗沉,鬼无涯去花楼她知晓,可竟将人带回府中,又是姓月,“她这名字是主人相赐,属下可不敢轻易乱改,还是个没开苞的呢”,她压低声音凑近樗离,她自是故意的,她知道樗离是先服侍的鬼手白鹰,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影跪在樗离面前,浅色衣裙让她瞧上去像是不染尘埃的莲花,她的容貌与樗离有五分像。
“既是无涯的意思,便留下她吧”,樗离告诉自己区区人族,容颜易老,资质浅薄,鬼无涯不会疼惜她多久,媚罗紧盯着她,想瞧出些不悦,却只听她说,“还是媚罗大人思虑周全,如今我怀有身孕不能服侍主人,你替主人寻个我的替身也是替我解忧”,媚罗攥紧手中帕子,“能替夫人分忧媚罗也开心”。
媚罗回到花楼气愤的将屋内摆设砸个精光,“我倒要看看她能风光几时,别以为怀了孩子就能高枕无忧”,她将花瓶砸向门框,“来人”,侍从忙慌张赶来,她眉宇间难掩戾气,如今只能用更多脂粉掩盖松弛的皮肤,“告诉那些修士若再抓不到神族女子便叫他们不用回来了”,侍从领命快速逃离,自从鬼无涯接管这里后,媚罗的权势越来越大。
“真是可悲”,女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媚罗快速转身,冥鸦不知何时出现在屋中,她环视着满屋狼藉,“你不惜背叛白鹰领主,为鬼无涯做那么多牺牲,他竟连个姓氏都不给你,真叫人心寒”,媚罗冷冷看向她,“冥鸦领主真是不辞辛苦又来挑拨我与主人的关系,一切都是媚罗自愿的,谈何牺牲”。
冥鸦嘴角扯起嘲讽的笑,“若是自愿,又为何会妒忌,不管你多么愤怒,那个神族女人照样活的好好的”,媚罗神色怨毒,冥鸦漫不经心说着,“还是我之前与你说的,我只想杀了那神族女人为白鹰报仇,至于鬼无涯我不会杀他,也杀不了他”。
“你想怎么做?”媚罗沉声问她,“很简单,你告诉我鬼手白鹰死去的真相,我来动手除掉她”,冥鸦干脆利落的说道。
“我要你发誓不会牵连主人”,她神情如淬了毒匕首,冥鸦无奈耸耸肩,“我和我的乌鸦都发誓不会伤害鬼无涯,痴情的女人真可怕”,媚罗冷笑着,“我们不过彼此彼此”,冥鸦低头笑了笑,他们可不一样,权力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媚罗手指向地上摔碎的红木香,“她用身体让白鹰领主染上能使身体腐烂的毒药,我用浓烈的红木香诱其毒发,毒药已深入骨髓,就是灵力也无法控制”,她神色中染上癫狂,“我不过是辅助她,若非她下毒,白鹰领主也不会死”。
冥鸦神色阴冷,真是好算计,无光之夜尸骨无存,连查都无从查起,“不用轻举妄动,等着消息”,冥鸦说完化作兽型,带着她的下属离去,媚罗想,神族、兽族都好,只是别做人族。
温暖的殿中,樗离盘膝修习着灵力,在鬼无涯的指点下,这几日她的灵力突飞猛涨,只是今日心中异常烦躁,“怀着身孕不要太辛苦”,鬼无涯来到她身边,摸着她光滑的发,樗离睁开双眸,欣喜的看向他,“夫君回来的正好,我的火灵升阶了,真期待我们的孩子会有哪些天赋”,她抚着自己的腹部,鬼无涯爽朗笑着,“最好再有高阳氏的天赋,往后成为这黑曜城的城主便不在话下”。
樗离怔愣着,这样的期望有些过高,她转移着话题,“那便是最好,今日媚罗送来的姑娘我已安排其宿在流云阁”,鬼无涯恍然想起,拉着她的手,“我有月歌真是顺心”,樗离低下头惨淡笑着,“领主这样的位置,妻妾成群很正常,月歌明白这样的道理”,鬼无涯很是欣慰,又多陪了她片刻,便宿到流云阁。
樗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在等鬼无涯给他解释,可等来的只有他与别人的良宵一刻,她的夫君正以曾经的温柔对待别的女人,难过与不甘刺激着她的心,鬼无涯会不会就此厌弃她,会不会让那女人与她有同等的地位,思绪如同利刃每一个都让她心痛,她起身眺望着流云阁的方向,那里灯火明亮温暖,月光洒在她身上寂冷无声。
樗离缓步行在府中,不知为何竟踱步到月像阁,推门声打破这寂静的夜色,微风吹拂着那些白纱,雕像的面容若隐若现,她站在中央月光洒进来的地方,“你们后悔来到他身边吗?他真的值得我们爱吗?”当然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苟延残喘的被放在此处,或许她当时死在穷桑是最好的,一切痛苦都不曾开始与延续。
“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说这是他第一个被允许生下的孩子,我该感恩戴德吗?可为何我心中只有迷茫”,樗离对着她们喃喃自语,“鬼手白鹰死后我以为我们会幸福的生活下去,一切实在过于理想,我以为的他只是雾里看花,可他给我的爱意与温柔是我此生从未得到过的,我不想失去,我该怎么办?杀了那女人吗?”她瘫倒在地,不知所措。
樗离睡到后半夜时,有人从身后揽住了她,怀抱带着冷意与女子的脂粉气,樗离推开他的手,鬼无涯又将她抱入怀中,“生气了?”樗离轻轻摇头,“她们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玩物,你与她们置什么气,我这不是回来你身边了么”,鬼无涯的大手放在她小腹上,“在你这里我才能安心睡去”,樗离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原来她所求不过是在他身边。
次日,月辞来与她问安,女子不似先前那般怯懦,她装扮艳美,青丝垂于腰际,“姐姐,昨夜休息可好?”她脖子上的吻痕清晰可见,“还不错”,樗离垂下头继续做着小衣裳,月辞的目光落在她手中,她叹着气,“妹妹我可没休息好,竟不知初夜那般难受”,樗离手指动了动,“听闻姐姐当初并非完璧,您可真厉害,能叫主人那般宠爱”,月辞弯下腰看着她,樗离眼眸深沉的看向她,巴掌毫无征兆的落在月辞脸上。
女子捂着脸难以置信,“你竟然打我,我要告诉主人去”,说着便要转身离去,樗离拉住她,忽然大喊着,“妹妹,你可以打我,请放过我的孩子”,侍女推门而入的时刻,她松开月辞的手,整个人向后倒去,侍女们惊呼着围向樗离,却没人看到月辞将药粉洒进桌上的茶壶。
樗离面色苍白,侍女们将她送到床上,府医立即赶来,所幸没什么大事,月辞被侍女们押着跪在床边,鬼无涯得到消息后快速赶来,月辞好似找到救星,“主人,是姐姐先打我,又拉着我故意陷害我”,她露出肿起的左脸,哭的好不梨花带雨。
鬼无涯却并不听她所言,冷冷的将她踹开,“你说月歌会以腹中孩子陷害你,真是可笑”,月辞泪水涟涟摇着头,“她就是陷害我,她嫉妒我得了主人恩宠,嫉妒我是完整的”,樗离只是缩在鬼无涯怀中,静静看着她,果然鬼无涯阴冷的说道,“将她送回花楼,告诉媚罗,她只能做最低等的妓女”,月辞僵在原地,拼命磕头,“对不起,主人我错了”,樗离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满意的笑着。
月辞被拉出去时,正好瞧见侍女端着茶杯,送到床边鬼无涯手中,樗离满眼幸福的喝着他送到嘴边的水,月辞嘴角漾出诡异的笑,他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姐姐在天之灵也算瞑目了。
“这是怎么了?她惹主人不开心了?”媚罗捏着帕子紧张的问侍卫,后者冷眼看她,“她要害月歌夫人,主人吩咐让她做最低等的妓女”,媚罗震惊的瞪大双眼,随后狠狠打在她完好的右脸上,“你个贱人,竟这般以下犯上”,弯腰陪笑着对侍卫道,“这是媚罗的错,没有将人教好,主人的吩咐我定然照做”。
她送走侍卫,转过身看向月辞,“事情怎么样?”月辞站起身,“我瞧着她喝下那杯茶,那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媚罗一拍手眼中满是喜悦,“好,你做的不错,你阿姐的仇也算得报”,月辞脸上带着冷笑,“你答应放我走的”,媚罗点头,拉着她坐在桌前,“这是自然,不过得委屈你几日,等风头过去我再找个人替你”。
媚罗将茶杯送入月辞手中,自己率先饮尽杯中茶,月辞便也没怀疑饮着茶,“还希望媚罗大人尽快,我不想呆在这里…”,她忽然说不出话来,茶杯落到地上,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媚罗,“别记恨我,我不过是为自保,说不出的秘密才能叫做秘密”,她勾唇一笑,“来人,这位美丽的姑娘因是个哑巴,便只能做最低等的妓女,将她带下去清洗干净,今夜开始接客”,两名侍从快速将眼神愤恨的月辞拖了出去,媚罗心情很好的瞧着指尖丹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