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毕崇第二天一早,兴高采烈去南京,接娄小凤去了。
肖秉义昨晚知道耿毕崇不是凶手,心情放松。怕好酒被夯货一人喝光,他抢着喝醉了。
他揉着太阳穴,去了军管会。刚坐下,对面朱大明喊他过去。
肖秉义心情又恢复了郁闷,苦着脸去见朱大明。
朱大明盯他好一会,扔根烟,点着后问:
“肖秉义,你昨天下午发啥猪头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市局领导都非常重视。你却装晕,逃之夭夭。听说你还跟耿毕崇喝酒庆贺,什么作风?”
他看肖秉义呆站那儿,两个灯笼不动。知道小南蛮根本没听进去,来实的了:
“肖秉义,俺跟你讲。上头催得紧,此案交你办。两天时间交答案,怎么样?”
肖秉义故作思考状,然后故作嗫嚅:
“两天时间不够,此案不是一般的复杂。起码要一个月时间,从拿到法医结论开始算。”
他知道朱大明交办时间抠得很紧,但常留有余地。必须跟他争分夺秒,掐着秒表算。
“不行,开国大典前必须破案。等柳蕙回来,趁李小满还在,讨论一下你入党问题。”
朱大明意味深长的说:
“你最近,应该跟任国粗同志搞好关系,争取全票通过。如果顺利,开国大典前,安排你入党宣誓。”
肖秉义窃喜,到开国大典,还有二十多天,来得及。遂建议,是不是催一下市局法医结论?
朱大明告知,龙科长已承诺。有结论,他亲自送来,想跟神探学破案哦。
肖秉义默默点头,他预估,有了法医结论,最多三四天破案。
谁知,随着调查的深入,方知案情,真的不是一般的复杂。
他为节省时间,在没拿到法医结论前,先做现场勘验、分析工作。
他去找照相的战士拿回现场照片,关上门,一人坐办公室,分析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窗下两个鞋印。小鞋印已能肯定是郑爽,大一点的有些陌生。
回忆张大妈所说的白色身影个头高,结合鞋印估算,此人个头起码一米七八以上。
可是,女人个头有一米七,已感觉很高了。比如柳蕙。
除了她,没见过还有其他女人这么高。女人扮鬼的可能性不大。
他脑海里,搜索着横南镇,熟悉的男人中,哪几个高个头达标。
张玉成达不到,任国粗达不到。朱局长算一个,斯人略过一点,父亲……?
他愣愣的沉默一会,带上照片,去找张大妈。
“张大妈,我听您说,屋内女鬼个头高。能告诉我,她个头究竟有多高吗?”他问。
张大妈回忆,女鬼究竟有多高,她说不准。只记得她到窗框第四块玻璃一半。
他心中一紧,屋内窗框他见过。考虑屋内铺了木地板,地势高一点。
张大妈站河边看窗内,属仰视。视觉上,可能显得屋内人高一点。
但是,即使不超过第三块玻璃,也至少一米七五以上啊?
辞别张大妈,回到家中,坐那儿发愣。他脑中已经弹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母亲从后屋出来,见儿子愣那儿,便问:
“儿子,案子查的怎么样了?不能太累哦。叫我说,此案干脆让别人去查好了。”
肖秉义咧嘴苦笑,摇摇头说:
“妈,你儿子是横南镇军管会专抓特务的特派员。任务已经交给您儿子了。爸去了哪儿?”
杨玲左右看看说:
“你爸出去了,他也不知怎么搞的,精神也不好。可能为你担心。你找他?”
肖秉义摇摇头,看向母亲问:
“妈,我听爸说五天前,他去过东街茶馆,是吧?”
杨玲点头,回忆道:
“去过两趟,第一天下午回来喝闷酒,就是你回来的那一天。第二天,去接受张玉成道歉,你当晚也回来了。之后没去过了。对了,你爸可能又去了东街茶馆。”
肖秉义点点头,怕母亲生气,小心翼翼的问:
“妈,还记得爸出门,穿的什么衣服和鞋子吗?”
杨玲何等聪明?看儿子忽然提及丈夫,还问的这么细,警觉的问:
“儿子,你有些反常哦,你问他穿戴干什么?”
肖秉义敷衍道:
“没事,随便问问。”
杨玲狐疑的注视儿子一会,回忆:
“他没几件好衣服,第一次去东街茶馆,好像穿了一件老头衫。”
肖秉义接着问:
“鞋子呢?”
杨玲担心的问题,终于从儿子这句话中得到验证,心情忐忑起来:
“儿子,是不是你爸出啥事了?”
肖秉义安慰道:
“没事,爸是不是穿的木板拖鞋?”
杨玲不肯定的说:
“第一趟,穿的木板拖鞋。第二趟,我在厨房,只看到你爸穿一件短袖白衬衫,穿什么鞋,没注意。”
肖秉义想了一会,迟疑着问:
“妈,爸那双两接头皮鞋还在吗?”
杨玲呆那儿,她已经从儿子故意漫不经心的问话中,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冷冷的问:
“儿子,你神态和问话,让我不得不担心了。是不是涉及到你的案子?”
肖秉义低下头好一会,抬头时,见母亲仍注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 杨玲明白了,自言自语:
“你爸怎么可能与你案子有关呢?”
肖秉义忙解释:
“妈,我没说爸与案件有关。我是逐个排除,你不要告诉我爸哦。”
杨玲喝道:
“儿子,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爸到底有没有事?”
肖秉义发觉母亲紧张了,赶紧解释:
“妈,我说实话,杂货店窗下有两个皮鞋印,一个是死者的,我在查另一双皮鞋。您不要急,即使皮鞋是爸的,也没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杨玲瘫椅子上嘀咕:
“他没杀人,去书画店充军?儿子,你不要瞒我了。我就是奇怪,他跟郑老板并不熟,二人也没利益纠葛。为何要杀他呢?没动机呀。”
肖秉义点点头,进一步安慰道:
“您说得对,我现在就是帮爸撇清此案找证据。你对儿子应该有信心。再次恳求,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爸知道。”
杨玲不同意儿子的说法,摇摇头说:
“这么大的事,迟早要通透的。又能瞒几天?干脆等他回来,问个明白。也能让你少烦神。你不要走,我去找他。”
肖秉义看母亲气昂昂出门,心里祈祷:这是误会,爸的皮鞋被人偷了,亦或旁人也有同样的皮鞋。
但是,他心情骤然紧张起来,横南镇穿两截头皮鞋的少之又少。就在这一刻,他怕见父亲了。
他不想看到心中的偶像,堪称自己人生导师的父亲,狼狈的样子。他更担心。
如果父亲与此案有牵连,自己在敌营的身份可能暴露,还可能连带柳蕙啊!
他也有母亲的疑惑,父亲跟郑老板无怨无仇,怎么可能杀他呢?没动机呀?
可是,父亲去杂货店干什么呢?难道他去杂货店捉鬼?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思维有问题。咋老是怀疑身边人呢?
他自我安慰,法医结论未出来,不能瞎想。但愿自斯人脑子出了问题。
不一会,就听杨玲边说边走的脚步声:
“肖有财,我被你气死了。儿子为你愁得要得神经病了。”
肖秉义听到母亲的抱怨声,心中为耿毕崇担心的那股哀愁,再次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