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去之后,阿煦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时间茫然无措,呆愣在原地。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思绪旋涡之中,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尴尬而沉重的局面。
宫殿内,再度回归宁静,那静谧的氛围如同一层无形的纱幕,悄然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阳光依旧透过窗棂,不偏不倚地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明亮而温暖的光斑。
似在诉说着往昔的美好与安宁,却又与此刻殿内微妙而压抑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予强自镇定,重新坐回窗前,那熟悉的书卷此刻却似有千斤重。
她缓缓拿起书卷,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那行行文字之上。
然而,两人之间弥漫的那股微妙而沉重的气息,却如影随形,让她无法真正静下心来。
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复仇之路才刚刚起步,未来的征程充满了无数的未知与艰险,如同迷雾笼罩的茫茫大海。
而他们之间那份曾经纯粹而美好的感情,也将在这重重磨难与考验之下,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抉择,恰似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中飘摇不定。
阿予眼角的余光瞥见阿煦那僵立的身影,她微微顿了顿,终是放下手中的书卷,
“阿煦,你不必如此,我当真未曾生气。
你乃未来的天子,肩负着传承皇家血脉、开枝散叶的重任,自不可能为我一人守身如玉。
我这一走便是三年,音信全无,你仅纳了一位良娣,已然是极为难得之事,我又怎会再生怨怼?
况且如今,我既为你的正妻,便要有昔日沈熏姐姐那般的度量才行。”
阿予的话语温柔如水,字里行间都透着善解人意的豁达。
然而,这字字句句却又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利箭,直直地射入阿煦的心中,让他痛彻心扉。
阿煦微微抬起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有些不自然的笑容,那笑容中透着几分苦涩与无奈:
“阿……予不生气便好,我……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完毕,就先回溟月殿了。”
“好。”
阿予的回应平和而淡然,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阿煦望着那依旧低头未曾看他一眼的阿予,心中满是失落与惆怅。
他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每一步都似踩在他的心尖上,疼痛难忍。
当阿煦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那扇厚重的宫门缓缓合上。
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仿佛也将阿予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坚强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刹那间,阿予仿若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如同一滩软泥般瘫软下来。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掌心紧紧地贴着榻面,
仿佛要从这冰冷坚硬的榻上汲取一丝支撑的力量,来抵御内心汹涌而来的痛苦与悲伤。
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那苍白而又憔悴的脸颊肆意流淌,无情地冲刷着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起初,她只是默默地流泪,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窗边榻上,洇湿了一小片褥子,那小小的水渍仿佛是她破碎的心留下的痕迹。
但渐渐地,那压抑已久的哭声从她的喉咙深处溢出,但也只是低低的抽噎和呜咽,如同受伤的小动物在黑暗中无助地呻吟。
而后,她的双肩却剧烈地抖动着,每一小声哭泣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号,宣泄着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委屈与无奈。
那些曾经与阿煦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如春日暖阳般温暖的回忆,
此刻如同璀璨的星辰,在她的心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却又如此刺目,让她心痛不已。
她又怎会不在乎呢?
离开的这三年,岁月如刀,早已将一切改变得面目全非。
阿煦浑身鲜血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时刻刺痛着她的心。
三哥为了自己毅然挡下致命的一箭,如今能否回来,还未可知,那惊险的瞬间反复在她脑海中上演,让她忧心如焚。
师哥也因为自己在现代丢了性命才穿越到大晟,这份沉重的愧疚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这诸多变故与痛苦交织的情况下,她又如何有资格去质问阿煦和何芊儿的事呢?
何况,她深知自己肩负着血海深仇,这深仇大恨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她的灵魂,让她无法轻易地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她亲眼目睹了亲人一个一个地离去,
亲身感受了命运的残酷与不公,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同钢针一般,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头,时刻提醒着她复仇的使命。
所以,她只能将这份深深的爱意和痛苦的情感深埋在心底,
用冷漠和坚强的外表来伪装自己,如同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在黑暗中默默承受着一切。
此刻,在这无人的宫殿之中,她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尽情释放着内心的痛苦。
平虎静静地站在正殿门口,宛如一尊忠诚的雕像,默默地替阿予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硕大的宫殿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
一位在殿内尽情哭泣,宣泄着内心的悲伤;
一位在殿门口眼神忧郁地望着远方,心中满是对阿予的担忧与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不一会儿,哭声渐渐停止,宫殿再度恢复了寂静。
那寂静如死寂一般,让人窒息。
阿予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坚强的面具,那面具下的眼神坚定而决绝。
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必须继续踏上那充满荆棘的复仇之路。
哪怕前方等待着她的是更加残酷的命运,她也绝不退缩,
因为她是穆时予,一个为了复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女子,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在这黑暗的宫廷中闯出一片天,为亲人讨回公道。
“平虎,几时了?”阿予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刚刚哭泣后的痕迹,但语气却依旧平和,仿佛刚刚的脆弱只是一场幻觉。
“回太子妃,已经是申时末。要传晚膳吗?”平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到殿内,关切地问道。
阿予轻轻地摇了摇头:“刚刚外面没……”
“太子妃放心,刚刚殿外没有人,不会有人知道刚刚殿内发生了什么。”
“好,平虎,你去吃些东西吧。我没事了。一会估计太子会来,让下人拿些冰块来。”阿予强打起精神,对平虎说道。
平虎看到极其平静的阿予,担心不已。
这样她会憋坏自己的。
他在阿予面前迟疑一会,还是没有开口。
自我折磨的人,旁人说什么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