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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帝业凤华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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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世显果然是心疼极了李婕妤,见她双膝一沾地,立刻皱眉,伸了手过去:“你身子羸弱,不可长跪,起来说话吧。”

此言一出,太后娘娘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不准起来,哀家还有话要问她!”

太后的性子素来温和,鲜少会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可见心中的怒气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母后,李婕妤的身子单薄,求您让她起来说话吧。”周世显见状,不由亲自向太后求情。

太后眉心紧蹙,瞪了他一眼:“她有多大的面子吗?竟然连皇上也要为她来求情。李婕妤,你真真是好本事啊!”

李婕妤跪在地上,低头不语,两行眼泪顺着她憔悴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更显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夕岚看在眼里,疑在心头。如果,她真是在演戏的话,那这戏演得也太过逼真了。

“皇上,你一连几日不理朝政,朝夕守在这个女子身边,到底用意何为?难道,在皇上的眼里,咱们北燕朝的万里河山,竟然还比不过区区一个女子吗?”太后见周世显处处维护李婕妤,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世显自知理亏,垂首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有错!”

“皇上的确有错,可皇上身边这个妖孽,也是万万不可轻纵。”

“母后!”

“皇上要是再敢为这妖孽求情,哀家现在就立即下旨废了她的位份,将她贬为庶人,赶出皇宫。”太后眸光冷冷一扫,怒瞪皇上一眼。“既然皇上,今天还尊称哀家一声“母后”,那哀家就不能不为皇上打算。”

周世显闻言即刻抿了唇,不再出声,只是满含心疼地望着李婕妤。

孟夕岚闻言也是微微一怔,她还是第一次从太后的口中,听见“妖孽”二字,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发怒的样子。她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平淡,目光严厉,神情冷漠,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太后盯着李婕妤看了又看,继而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和自己的目光平视:“你的孩子没了,哀家原本也挺心疼你的。可是你也太不知好歹了,迷惑君心不说,还要诬蔑宁妃,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她的孩子没得蹊跷,而她又一口咬定是宁妃害了她,其中原委着实令人生疑。

太后的手劲儿不小,李婕妤的下巴有点疼,她含着眼泪,悲切道:“娘娘,臣妾没有冤枉宁妃娘娘,是她害了臣妾,是她……”

太后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道:“哀家已经让内务府彻查此事,根本没有任何一样证据直指昭华宫。凭你红口白牙的一番话,你让哀家如何信你?我看你还是坦坦白白,老实交代的好!”

李婕妤心中一凛,含泪摇头道:“娘娘,臣妾没有……冤枉宁妃娘娘……相国寺祈福之时,宁妃娘娘亲手将那枚香囊送给臣妾,臣妾感恩娘娘一番心意,便一直佩戴在身上,怎奈,那香囊之中竟藏着麝香和红花……太后娘娘,臣妾的孩子死得冤枉啊……”

她如诉如泣地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悲悲切切,可在孟夕岚的耳中,却是漏洞百出,完全不成样子。

在相国寺之时,宁妃和李婕妤虽然同院而住,看似有所交集,但宁妃一直对李婕妤避之不及,鲜少来往。

还有,她身上带着的香囊,分明在宫中的时候,就已经戴在身上了,又怎么会是宁妃所赐?

孟夕岚听得心中一阵纠结。

太后自然也是不信,冷冷道:“宁妃宠冠六宫,为何要害你?你说香囊是宁妃所赐,有谁可以证明?”

“臣妾身边的宫人都可以证明……”

“你宫里的人,都是听你的差遣办事,作证之词,不足为信。”太后似乎就是不相信她说的话,不管李婕妤如何解释,如何证明,她都会立刻否决。

李婕妤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瘫坐在地上,片刻又道:“娘娘……太医们说,臣妾的身子已经废了,从此以后,再无身怀皇嗣的可能了。此恨此痛……如何能消?”说完,她无力地趴在地上抽泣起来,呜咽不止。

原来她小产之时,因为腹中的孩儿已经六个多月,引产后,她出血太多,伤了元气,也伤了身子,往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孟夕岚闻言微微一怔,万万没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只是为了污蔑宁妃,她何苦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不值,太不值了。

得知她的身子已废,太后脸上的怒容稍有缓和,语气仍是严肃冷漠:“不中用!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不中用!”

周世显听到这里,终于按耐不住了,再次出声道:“母后,真相到底如何,且让内务府的人去查吧。李婕妤的身子羸弱,不可伤心过度,母后就放过她吧。”

太后又瞪了皇上一眼,只道:“若是明儿一早,皇上还是不上朝,那就莫怪哀家不客气了。”

她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身为旁观者的孟夕岚,深知这话中的厉害。皇太后手中的权利有多大,宫中无人不知,区区一个婕妤,又有什么可料理不了的。

出了栖霞宫,太后心中的怒气还未散去,扶着孟夕岚的手,只是长叹道:“糊涂,糊涂至极!”

孟夕岚不知道她骂的是皇上,还是李婕妤,她连忙伸手托扶住太后的手臂,轻声劝道:“母后息怒,当心身子。”

太后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岚儿你说说,你觉得李婕妤是不是在撒谎?”

虽然,她方才的态度强硬,可她心里也不是没有疑影儿。

孟夕岚闻言,眼里微微有些波动,再三斟酌后,开口道:“李婕妤悲伤哀痛,看着并不像是在说谎。而宁妃娘娘宠冠六宫,身份尊贵,又有贤亲王可以依靠指望,早已是无欲无求了,实在不必为了一时嫉妒,做出如此阴险毒辣之事。所以,岚儿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脸上的神情深不可测,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你没说实话,到底谁黑谁白,你心里一定会有个主意。”

她知道她是个聪明孩子,心思缜密如发,怎会没有自己的判断?

孟夕岚闻言心中骇然,只觉,今儿的太后说话还真是犀利,让人无法回避的犀利。

“母后……”

“岚儿,你和哀家说一句实话,哀家不会怪你的。”

无论如何,宁妃和李婕妤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孟夕岚微微咬唇,下定决心道:“也许,李婕妤真是有苦难言,不过,儿臣还是认为宁妃娘娘是被冤枉的。”

这回答,不是单纯滴趋炎附势,就算没有当初焦长卿的提醒,她也会这么认为。今时今日的宁妃,没必要也没道理去对一个根基不稳的新人下手,因为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周佑麟,而不是自己。

太后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知道吗?哀家和你想得一样……不过,这世上真有这么蠢的女人吗?为了陷害别人而毁掉自己,而且,还是这般漏洞百出,不得善终。”

宫里从来不缺什么阴谋诡计,但你有本事害人,就该有本事自保才对。

别说太后心里犯难,就连孟夕岚也找不到什么头绪,思来想去,只觉这分明就是个迷啊。估计,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只有李婕妤一人。

……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突降一场小雨,将孟夕岚耽搁在了去往长清宫的路上。

她携着竹露竹青和高福利在凉亭内躲雨,看着满园春色,心里却时不时地回想起李婕妤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正微微出神间,却听身边的高福利“咦”了一声道:“主子您瞧,那是不是九殿下?”

孟夕岚闻言抬眼望去,远远看见一个人,清清瘦瘦的,穿着一身银灰色织锦长袍,身后只带了一个随行的小太监。

周佑宸平日里最喜欢穿的就是灰色,银灰色,鹊灰色……

怎么是他?想来,应该不是巧合。

周佑宸行事一向颇为古怪,他身边的宫人也都开始慢慢适应了,别说是雨天出门,就是下雹子,他们也不敢拦着。

孟夕岚见他一路淋着雨,忙招招手,让他快点跑过来。

周佑宸跑起来很快,身后的小圆子连忙捧着伞吃力地追。

他几乎是冲到了孟夕岚的面前,身上的衣服都有点被淋湿了,夹杂着雨水的味道。

孟夕岚无奈地摇摇头,拿出手帕递给他道:“殿下,明明带了把伞,为何不用,非得淋着雨走?”

周佑宸接过帕子,朗朗一笑:“那伞是给你带的,还是女儿家用的花伞。”

孟夕岚闻言有些意外,只听他身后追上的小太监,继续道:“主子一看外头下雨了,就让奴才找伞过来,说是给殿下准备的,可着急了。”

孟夕岚听罢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不由微微而笑。

竹露竹青也是相视一笑,直觉主子那么辛苦,总管是没白疼九殿下一场。

小雨淅淅沥沥,一时半刻也下不完,孟夕岚索性让高福利带着伞回宫,把棋盘取来。

“今儿,咱么不读书不练字,切磋切磋棋艺如何?”

周佑宸闻言一撇嘴:“我不会下棋的。而且,那玩意儿看着闷得慌,没劲儿。”

“围棋对弈,可是门大学问。你不懂就得学,你上头的七位皇兄,没有一位是不会下棋的。”孟夕岚语重心长道。

她总是不希望他被别人比下去,又或是,事事落于人后。

周佑宸不以为然地扬扬下巴,忽地想起一事似的,发问道:“那个周佑文也会下棋?”

孟夕岚闻言一怔,忙提醒他:“你怎么又直呼六殿下的名讳?你再不喜欢他,也要尊称他一声“六哥”。”

“哼,我才不稀罕他做我的哥哥呢……”

孟夕岚眉头微蹙,“嘘,在宫里不可以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上次你踢伤六殿下的事,还没完呢。”

听说,周佑文躺在床上好几天,才缓过来,他那么小气又记仇的一个人,势必不会轻饶了周佑宸,想想还真让人担心,偏偏周佑宸自己不知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