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苏禾仍旧在那满心痛楚之中,却依旧竭尽全力迎合着云子言。
她全然忘却了次日该让云子言教自己习武之事,也不顾及自身身体所能承受的限度。
脑海中唯剩下云子言对自己流露出的不满,只想着要将自己的一片真心毫无保留呈现给云子言。
于是乎,她一回又一回地哄着云子言。
一次又一次地苦苦哀求着她,莫要松手。
她就这样在清醒与昏睡之间反复挣扎,每一次从昏睡中艰难醒来,只要瞧见云子言还在费心尽力,她那痛到麻木的心方能稍感慰藉。
昏睡整整一日一夜,待苏禾醒来之时,云子言已然不在身旁。
她强撑着起身,穿好衣裳,缓缓走出房门。
门外,两名丫鬟恭立在侧。
苏禾抬眸,声音带着几分虚弱,问道:“阿言在何处?”
一名丫鬟赶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苏姑娘,代城主正在前厅议事。”
苏禾听闻,脚步虚浮地行至距离前厅稍远的一棵树下,缓缓坐下,目光痴痴地投向前厅,看着云子言。
云子言依旧身着那袭夺目的鲜红衣裳,光彩照人,英姿飒爽,交谈之时那神态认真至极,苏禾看得入神。
在梵城之时,她曾在云子言的逼迫之下,一次次无奈陪同她参与诸多议事场合。
那时的云子言,与如今相较,并无二致,风采依旧,那略显艳丽的风姿,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满满的自信。
可那时的她,对云子言唯有厌恶,目睹云子言的一举一动,内心不曾生出丝毫喜爱之意。
她曾无数次想逃离云子言身边,她为了旁人那虚幻不实,根本不存在的所谓“喜欢”,任由云子言威逼胁迫,脱身不得。
苏禾就这般静静地,久久地注视着前厅里的那个女子,一滴滴清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她不禁有些恼恨自己了,恼恨自己这般容易落泪的软弱模样,恼恨自己始终无法让云子言对她全然信任,更恼恨自己竟将曾经那般全心全意爱着她,信任她的云子言给弄丢了。
如今,两人之间总是因那一场欺骗而深陷痛苦,谁也无法将其忘却,两人心间都扎着一根刺,每每在最欢愉的时刻,那根刺便会猝不及防地冒出来,狠狠刺痛彼此。
她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云子言,更不知能否再做回曾经那个明媚的自己。
终究是再也回不到最初了吗?
苏禾的思绪越飘越远,远到连云子言走到近前,她都毫无察觉。
直至心爱之人声音悠悠传入耳中,她这才慌乱地抬眸。
苏禾微微启唇,轻声问道:“阿言,可是忙完了?要一同去用饭吗?”
云子言感受到苏禾身上那股莫名的疏离,心间不由得泛起难受,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她不敢再同苏禾打趣,她昨日又惹得苏禾伤心落泪,她总口不择言,每每因着心中那股莫名涌起的恼意,便控制不住自己,用言语伤害苏禾。
她明明知晓苏禾最不愿听她提及两人曾经那些痛苦的过往,可屡屡情难自抑之时,一切痛苦皆会浮上心头,她难以掌控自己那颗矛盾的心。
“忙完了,一起去吧。”云子言说着上前牵起苏禾的手,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默默无言,各自怀揣着心事,皆是小心翼翼的模样,都生怕说错了话,再惹得对方不快。
直至用饭,两人依旧静静地吃着,谁也不敢抬眸看向对方。
片刻后,云子言终究忍不住,伸筷给苏禾夹菜,苏禾见状,轻声道:“谢谢。”
云子言一怔。
夜幕降临,两人同躺在一张床榻之上,可中间竟还空出些许位置。
两人周身好似悄然筑起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她们那想要彼此靠近的身躯与心。
一连几日,苏禾与云子言始终维持着这般相处模式,谁也没有勇气主动去打破这层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隔阂。
……
正午时分,若念与青可正在路途中,青可身上所中之毒毫无征兆,突然发作。
她浑身剧烈抽搐,而那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止不住似的,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也溅落在马车各处,触目惊心。
若念紧紧地将青可搂入怀中,哭得声嘶力竭,她口中不停地唤着青可的名字。
“青可…”
她害怕青可就此闭上双眼,再也醒不过来,她的阿可此刻正徘徊在生死边缘,她只能这般无助地抱着青可,努力给她一些温度。
青可此刻那痛苦凄惨的模样,相较于那一晚若念所见,已然严重千倍万倍,那每一丝痛苦的神情都如钢针般扎进若念的心里,让她痛不欲生。
她小心翼翼将青可那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脸颊的发丝拨开,发丝黏腻又冰冷。
若念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唤着:“阿可,你一定要坚持住,求求你了,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我们马上就能寻到神医了,阿可…别丢下我…”
她的话语早已破碎不堪,因着那止不住的抽泣而断断续续,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却怎么也冲不走眼前这可怕的景象。
她感觉到青可的气息愈发微弱,她感受到青可渐渐停止了抽搐,嘴角不再流出鲜血,可那不再动弹的身躯却更让她害怕。
马车之内,一片狼藉,那刺鼻的血腥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若念眼睁睁看着怀中的爱人渐渐没了意识,痛苦将她彻底淹没。
她不敢去想,她的青可大人…定然只是晕过去了…
只是晕过去了,会醒来的…
她不敢挪动分毫,只是死死地抱着青可,仿佛只要她保持这个姿势,青可就能永远鲜活如初。
就在她鼓起全身的力气,缓缓抬手去探青可那早已没了丝毫动静的鼻息时,车帘忽然被人用力掀开。
刹那间,那刺眼的阳光照进了马车内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