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伶歌慢慢的坐起身来。
她听了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周诗雅倒是聪明……她知道这几日,陛下就要颁布圣旨废除她的后位,与其被帝王废除,还不如自己主动要求被废。这样她也能博取一些同情与怜悯,就算她出宫入佛寺养胎,她也会有一个万全的退路……”
翘儿眼底满是担忧:“皇后肯定又要憋什么坏呢,娘娘,难不成真的就这样放皇后出宫?”
周伶歌微微眯眸,轻笑一声。
她眼底闪过几分晦暗。
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可是……倘若不任其疯狂生长,她又如何能有机会,将这疯长的野草给整根拔除呢?
她要的是将周诗雅给釜底抽薪,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周诗雅来了个以退为进,那她就不妨暂时放开她退……她就不信周诗雅会甘心,将后位拱手相让?
呵……周诗雅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又岂会不知?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定然要继续陪周诗雅好好的演一出大戏的。
周诗雅跪在御书房外,她面容肃静未施粉黛,整个人像是褪去了所有的皇后光环,如今的她,不过是就是一个朴素至极的妇人。
她眼底含着泪意,抬眸看着从御书房缓缓走出来的秦非翎。
“陛下,臣妾为后五六载,一直都没能为陛下孕育任何的皇嗣,这实在是臣妾第一大罪过。”
“第二大罪过,便是臣妾久不怀孕,因此生了嫉妒之心。这些年凡是怀孕的后妃,皆都因臣妾的记恨之心,而痛失腹中孩儿,这实在是臣妾的第二大罪过。臣妾今日,捧着这封忏悔书,就是为了要为过去的罪行来赎罪 的。”
“臣妾没有任何资格,再当大晋的皇后,还请陛下废除臣妾的皇后之位……臣妾自愿离宫前往佛寺,臣妾今后余生,都将在佛祖面前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孩儿超度祈福。”
“臣妾如今身怀有孕,也算是体会到了骨肉相连的感情,臣妾若不洗去这一身的罪行,以后臣妾也无颜面对自己的孩子……为了给臣妾腹中孩儿积福,臣妾愿意在佛寺青灯古佛度过余生。”
周诗雅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她捧着忏悔书,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副姿态,像是已然释怀,过去的那些尊荣富贵,如今在她眼里不过是过往云烟。
她是个罪人。
她自然是要去赎罪忏悔。
围观的宫人,纷纷忍不住动容起来。
秦非翎也是没想到,皇后居然会这样做。
他目光复杂的停在了周诗雅的面前。
“皇后,你可想好了?”
周诗雅抽泣着慢慢的抬头看向秦非翎:“臣妾罪孽深重,唯有置身在佛寺中,闻着那些香火味,臣妾的内心才能得到安宁。”
“还请陛下成全臣妾……以后臣妾腹中的孩儿若是平安生下,希望陛下能够将其接回,放到歌儿膝下抚养。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秦非翎不管周诗雅是虚情还是假意,她能自己主动请求废后,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皇后无德,她被废除,自然是名正言顺。
旁人再想揣测,也怪不到歌儿的头上去。
到时候,他册封歌儿为后,乃是名正言顺……不管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还是百姓,都没有任何的理由再责怪歌儿是什么迷糊了君王的妖妃。
秦非翎大手一挥,当即便收了周诗雅递上来的忏悔书。
他当即便颁布了圣旨废除了周诗雅的皇后之位。
皇宫内外……很快就知道了周诗雅曾经做出的那些残害皇嗣的事情。
周诗雅被废后,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第二日,她便穿了一件朴素的藏青色碎花裙子,被钱嬷嬷搀扶着上了离宫的马车。
周伶歌红着眼睛来送行。
周诗雅眼底满是惊诧,她怔愣的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近的周伶歌。
“歌儿,你是来送姐姐的吗?”
周伶歌还未说话,哽咽声音已然响起。
她抖着胳膊,紧紧的握住了周诗雅的手。
“长姐……现在的你,仿佛又让妹妹想起了,你曾经帮助我的那些岁月。当年要不是有你的帮衬,我恐怕早就被饿死了……”
“长姐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周诗雅眸光闪烁,她反握住周伶歌的手:“歌儿,以前我是真的很疼爱你这个妹妹……都是长姐不好,长姐自从出嫁以后,进入了皇家的大染缸,体会了虚浮的荣华富贵之后,心性也就慢慢的转变了。”
“我为了抓住那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选择背弃了我们的姐妹之情,我为了一己之私,将你困在这皇宫……都是我的错,是我酿成了这一切的祸端。”
她说到最后,已然说不下去。
一双眼睛掺杂着无尽的悔恨与愧疚。
她仿佛是真的后悔了,真的在向周伶歌赔罪。
周伶歌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周诗雅:“长姐,别说了,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这次,我身体出了问题,你肯摒弃前嫌让钱嬷嬷给我医治,真的让我很感动……”
“这段时间,我都会想起很多很多,我们小时候的发生事情。我还记得,长姐你送过我花裙子,给我扎过小辫子。有一次,我脸上脏了,满是污泥,长姐你不嫌脏,亲自拿了帕子,给我洗脸……”
“长姐,这些温暖的回忆,我都记得的。我从来都不曾忘却……”
周诗雅听着周伶歌那泪声俱下的呜咽,她升起几分得意。
周伶歌你个蠢货……这一切都是她做戏的。
她故意以退为进,就是要让周伶歌想起她曾经对她的好。
唯有如此,才能让周伶歌对她放松戒备,她才能有机会下手……
周伶歌还是和从前一样好拿捏,旁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心掏给旁人。
这一役,不能急。
她要慢慢来……时间还长,路还远。
她会按捺住性子,一点点的蛰伏与等待!
周诗雅捏着帕子给周伶歌擦拭脸上的泪痕:“我们身上流淌的是相同的血,无论发生过多少事情,我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歌儿,以后好好的生活……长姐会在佛寺为你祈福。长姐会用此后余生,为你祷告……”
她说罢,推开了周伶歌,当即便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离去。
驾驶出去很远,周诗雅还能听得清楚周伶歌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长姐……”
她甚至还能听到,周伶歌追马车的脚步声。
周伶歌还说什么,她以后会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的。
周诗雅忍不住勾唇,嗤笑一声。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