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阿诺莎没有那么相信崔敏之,但崔敏之所说的又实在合理。
北朔野心勃勃,大周镇北军是块难啃的骨头,北朔逐渐将目光放到了西黎。最不希望看到西黎与大周关系缓和的绝对就是北朔。在京城,北朔对西黎下毒,大周如果没有处理好,别说联姻了,刀剑相向都很正常。
只是北朔没有想到,一个精明的贺遐、一个狡黠的崔敏之,竟然化两国仇怨为两个女人的私仇,明明是性命攸关的事,却完全不影响两国联姻的计划。
一事不成,那就再接再厉。
沿途的刺杀一波接一波,西黎王庭再搞出点动静,让银沙公主来不及回到王都,掌控西黎的核心。说这些都是北朔搞出来的,可信度真的挺高的。
阿诺莎选择了暂时相信崔敏之,然后,将崔敏之推进了纷争的最中心。
阿诺莎高调赶回王都,求见西黎王,请求西黎王主持四王子的婚礼。
“大周一向有冲喜的说法。当长辈身体不适的时候,就给晚辈办个喜事,这样就能化灾解祸。”
阿诺莎出使大周归来,带回了两国联姻的好消息,哪怕忌惮阿诺莎,也不能不让她见西黎王。尤其是被兄弟们势力膨胀挤压的四王子,继续大周这个助力帮他赢取继承人的位置,竭力推动阿诺莎的建议。
对于王庭中蔓延的病症,西黎的大夫均束手无策,只能归因于疫病。虽是疫病,传染性又没那么强,只在王庭内传播。目前成年的王子眼睛都盯着那个位置,哪里有空去一一排查原因所在,反而将这个疫病传得越发玄妙起来。
既然这疫病来得玄妙,那不妨试试玄妙的冲喜之法。
四王子就打着这个主意,怂恿了他买通的内侍给他在王跟前吹耳旁风,这事儿竟然就真被他求成了。
反正原先就是定好的联姻,冲喜就是个锦上添花的彩头,不管有没有用,把这喜事办了也不是坏事。
崔敏之就这样进了王都。
进了王都,崔敏之与大皇子本想见一见西黎王,可惜西黎王病得实在太重,他们被拦了回去,只好作罢。
“你说银沙公主会救西黎王吗?”大皇子检查完四周,确定他们的住处很安全,除了远处几个探子盯着他们,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这才与崔敏之讨论起目前的形势。
阿诺莎已经知道了王庭内蔓延的“疫病”实际上是血鳞之毒,却什么都没说,完全没有提及解毒之事,反而一心催促着联姻。若是以西黎王的立场来看,其心可诛啊。
“反正暂时是不会让他死的。”崔敏之虽不清楚银沙公主的打算,不过看银沙公主这架势,势必是要让西黎的内乱来得更猛烈些,西黎王死得太快,岂不是少了许多好戏。
银沙公主既然已经知道了血鳞之毒,那么找到解毒之法也不会太困难。
万宝庆的确是少见的见识广博的大夫,却不是唯一一个。西黎早些年与北朔关系不错,总会有人知道解毒的办法。白头鹰而已嘛,作为战利品,西黎也是能找到的。
银沙公主既然没向崔敏之开口,就是不想被崔敏之拿捏,让大周占了便宜。
银沙公主总以为崔敏之心思深沉,作为大周的傀儡,一定是在坐收渔利的。其实对于崔敏之来说,利不利的无所谓,主要不能让西黎王庭太好过。
从这一点上来说,崔敏之与银沙公主的立场其实是一样的。所以银沙公主将她甩入旋涡的中心,崔敏之也就这么闯了进来。
四王子寻机会与崔敏之见了一面,或者说,他是来见贺运的。
大周到底愿意给四王子多少支持,将来又要怎么偿还,谈判的人是贺运。只不过贺运也没有瞒着崔敏之就是了。两人密谈之时,并没有避开崔敏之。崔敏之自觉地不做声,仿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仿佛自己早就知道了一切。
“原来这就是联姻啊。”崔敏之嗤笑,她可以肯定,四王子甚至不会记得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的眼中只有对王权的热切,只有对即将唾手可得的王位的渴望。
至于他即将要娶的女人?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是啊,联姻。”贺运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嫌恶的表情。
“你也不喜欢?”说不喜欢应该都是轻的,贺运之前也挺不喜欢崔敏之的,但从来没有直白地放在脸上。能让体面的贺运如此嫌恶,看起来像是有些故事。
难道贺运曾经有过什么联姻?
不对,贺运年纪不小了也没成亲,他的父皇好像忘记了他这个儿子还没有媳妇,从未给他张罗婚事。贺运虽然不受待见,没有封号,但他也没有被褫夺皇子身份,他还是大周皇子中的嫡长,他的妻子是要进宗祠的,他的孩子是宗族本家传承,不可能随随便便自己做主。
而贺运好像也没什么想法,未曾为自己请过旨意,未曾有过娶妻生子的心思。
贺运根本不曾受过联姻的逼迫,那他为什么会讨厌联姻呢?
“贺遐没跟你说过,我母亲是因为联姻才嫁给父皇的吗?”
贺遐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个?!
崔敏之撇嘴,人家祺王心事又重秘密又多,怎么会跟她讲?!
贺运摸摸鼻子,也是,贺遐都放崔敏之过来联姻了,再说什么两人有意,着实不合时宜。索性也不提他了,给崔敏之解释。
“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母亲嫁给父皇完全是因为家族联姻,所以母亲过得并不幸福。有了我之后,甚至不常在宫里住着,不少时候都住在别院。”
崔敏之的确记得,贺遐是跟着先皇后长大的,时常住在宫外,才有时间拜师詹先生,才有可能学了一身武艺。
这么说来,贺遐与贺运都是在皇后跟前长大的。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你和贺遐的感情应该会很好吧。”
如果不是贺遐的母亲构陷贺运,断送了贺运作为皇长子成为太子的可能,甚至波及先皇后,诱发先皇后的病情加重,导致先皇后离世,而被发配的贺运甚至不能为先皇后守灵,他们二人应该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贺运只是笑笑,不答。
崔敏之很理解。对于伤害自己亲人的人,哪怕再无辜,都无法宽宥。
如同华家对于崔敏之,哪怕是舅甥,哪怕并非华贞昱的过错,在崔敏之的心中,总还是有一道墙,怎么都翻不过去,阻拦她去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