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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日那天,她在网上无意刷到了花店直播,鬼使神差,她以九元的价格点了一束茉莉花外卖,可是IcU不许带鲜花进入。

下午十六点三十分,护士匆匆跑过来说徐博远恢复意识了,听说女儿来了想见见。

在护士的陪同下她再次见到了徐博远,脸色依旧黄得吓人,眼睛闭着就跟睡着一样。

她问,“护士,他不是有意识了吗?为什么不睁眼。”

护士说,“病人很虚弱没有力气,但的确是清醒的,你可以尝试跟病人说说话,他听得见。”

徐嘉予想了想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说了句,“茉莉花开了,我帮你闻过了,很香。”

徐博远依旧闭着眼,但眼珠却在眼眶里剧烈滚动,她想要叫护士,还没站起来就听见个什么声音“滴滴滴滴”响个不停。

急促的,迅速的。

护士急忙推开了她,而她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徐博远那双带着青紫瘀痕的手,那双手曾执笔书写文字,曾按下快门键记录人生,曾执拗地要她学会阳春面做法,曾剥好虾仁一个个放进她的碗里的手,像一片枯萎的树叶,静静地弯曲垂落。

那些透明的管子像从他身上长出来一样,吸干了他所剩无几最后一丁点养分。

一串数字,就这样由高到低,由有到无,最后奋力波动几分钟,慢慢变成一条直线。

她看了眼时间,十六点三十七分。

至此,赋予她生命的两个人都走了。

何桂芳抱着徐辰嚎啕大哭,徐嘉予没哭,只是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淡漠的像个局外人。

你要问她还恨徐博远吗?

内疚归内疚,她想,还是恨的。

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碎了,再怎么请能工巧匠修复,再怎么对自己说,补过的东西跟新的一样好,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自欺欺人。

碎了就是碎了,工艺品能被修好,可人心碎了能被修好吗?

徐嘉予蓦然回神,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正在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说话?”

她起身,慌忙抬手想试探林墨琛的额头。

林墨琛拉住她的手腕,却突然别过脸,摇头,“还在烧,不过温度下去了一点。”

男人的手心微热,眼睛稍显无神,嘴唇也因为干燥起了皮,目光落在林墨琛唇角时,她觉得脸又有些发胀。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生病的人口腔里味道不好闻,况且我还喝了酒。”

现在开始在意不好闻了?那刚才是谁那么主动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你一定很口渴吧,我去倒点温水过来。”

她想抽回手,可林墨琛却拉住她。

徐嘉予忍着脸热抬头看向林墨琛,他嘴角无力地弯了弯,好像是笑了,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柔情。

“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林墨琛声音没有以往的冰冷,说话时带了种低沉而无力的沙哑,态度却是极其郑重的。

她心头一抽抽,害羞地低下了头,“你……你先放手,我也有事想要跟你说。”

徐嘉予刚下楼就碰到了林墨琛的外婆,她有些尴尬叫了声,“外婆,墨琛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小予你辛苦了呀,明天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

“没什么,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

她声音很轻,老太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打眼一瞧她那扣得严丝合缝的衣领,笑得异常和蔼可亲,“哦呦!小予呀!不用害羞的,你跟墨琛感情好才是我们最想看到的呀!你们俩趁还年轻赶紧要个孩子……”

“墨琛的父母这辈子过得无愧于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墨琛了,小时候没能照顾好他,长大了也没能多关心他,让那孩子总是一个人,还好你回到他身边了。”老太太说着话眼眶红了,拉起徐嘉予的手拍了拍,“这些年墨琛他心里一直有你,我们当长辈的都能看出来,只是那孩子习惯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外婆您放心,我知道,我都知道。”

徐嘉予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她怕老太太再说下去她的脸能红到滴出血来。

林墨琛心里一直有她?

那他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起绰号就算了,晚自习放学叫一帮人男孩子跟着她真的很恐怖。

“哦呦!好好好!那你先回房间,我去给你们俩熬点粥。”

“外婆还是我去吧!太晚了,你们早点睡,不要熬夜,身体最重要。”

炉火渐渐升温,白水开始发热,米粒在锅底随着水温上升轻轻摇曳,时沉时浮,而徐嘉予的心思早已想入非非。

她隐约可以猜到林墨琛想说些什么。

一回想起林墨琛那样灼热激烈的吻,心头就仿佛黏住了一些什么东西。

她清楚那感觉绝对不是厌恶,却也不是完全的喜悦,只是酥酥的,麻麻的,一点点将她的心侵占,根本无法忘怀。

徐嘉予下意识摇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别再去回味那个吻。

她耐心地搅动锅中的大米。

如果她真跟林墨琛在一起,要个孩子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就像丁当说的,就冲两个人的颜值都不敢想象宝宝以后会有多好看。

都说女孩像爸爸,男孩像妈妈,那她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徐嘉予灵光一闪,拿出手机迅速找到宝宝预测App,将刚才偷拍的合照传了上去。

“滴——”的一声响,炉灶自动熄灭,她赶忙关闭燃气。

米粒淀粉质完全释放,与水融为一体,粥开始变得浓稠,大米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厨房。

她想,她和林墨琛之间就像这锅小火慢炖的粥,熬煮着岁月的精华,让每一口都充满着温馨与满足。

好在,他们又再次重逢了。

生病的人嘴巴里没味道,她拿起盐想要多加一些,突然顿了顿,把盐换成了糖。

虽然大晚上吃糖不好,但既然是病人就纵容他一次吧。

徐嘉予这样想。

门推开的那刻,床上的男人睁开了双眼,嘴角弯了弯,林墨琛笑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