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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慕予捧着书,对着光,从各种角度看去,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全书,尽是白纸一张张。

觉得无趣,便把书枕在头底下,开始发呆。

按照目前的猜测,她是大将军沈阔的幺女。

子明说,她出生时,有人不想让她活,所以才将她带离万神台。

子明的目标,是杀掉沈阔和护国神相云熠。

难道不想让她活的人,便是沈阔和云熠?

沈阔,一个父亲,干什么要杀掉自己的女儿?

这种不符合伦理的事,往往是一出狗血大戏。

难不成……像很多小说写的那般,女儿命格克父,做父亲的怕死,所以要斩草除根?

又或者……沈阔厌烦了自己的妻子,顺带厌恶了自己的女儿?

还是有些地方不对。

按原来的推测,因为她是子明上司之女,子明才会对她那么尊敬和客气。

如今子明却视沈阔为必杀之仇。

子慕予突然想起沈清曾经说过的话。

“子明是我爱过的人。可是他眼瞎,没看上我,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子慕予慢慢从石头坐起。

所有前因后果,都在指向同一个猜测:子明喜欢上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子明对她的尊敬和忠诚,应该都是因为她的母亲。

沈阔娶了子明喜欢的人,子明视沈阔为情敌,可恨。

沈阔负了子明喜欢的人,子明视沈阔为仇敌,可杀。

逻辑很通。

可是……这又关护国神相云熠何事?

难不成这官位听着像吉祥物一般的人,在沈阔对付妻女的过程中,推波助澜、递刀子了?

或者,刺杀神皇,重伤神后和帝姬又嫁祸给子明的人,是沈阔或云熠?

有些事情略显清晰,可是又有更多的困惑涌了出来。

那天,子慕予根本来不及问她母亲的事。当时子明看了眼天色,便很仓促唤来那个白衣老头,驾着那辆白帘马车,匆匆送她回了凤凰坳。

她出生时便遭刺杀,不知她的母亲又是何种遭遇?

死了,还是活着?

子明离开好些时间了,不知他如今又在何处,与何人周旋?

子慕予抬手拍拍脸,驱赶渐渐上脑的些许怅凉。

她从石头上站起来,将《入门》卷了卷,装进腰间的小圆筒。

古元卓腰间别着一根外形同样的圆筒。

圆筒是子慕予设计,老庄头帮忙找铁匠打造,外头皮革装饰,内衬是坚硬的精铁皮。

子慕予身上这个是原版,中空,适合装书及一些小物品。

古元卓带着的是升级版,外面看着像一小段管子,内里却是刀鞘。里头装着归冥。

这是子慕予送给古元卓的七岁生辰礼物。

古元卓现在最宝贝的东西,晚上睡觉也要抱着睡。

子慕予眺着家里房顶炉烟升了起来,便从石头上跳下,看得古元卓心惊胆战。

她背起装着各种山草药的竹篓。

“走吧,阿娘叫咱们回家吃晚饭啦!”子慕予道。

古元卓将那株钩吻小心地用布包起来,放在竹篓边上:“弟弟,往我篓子上装一些,你那个太沉了。”

“这种事柳师父说不能相帮,帮了回去要铡阿魏。”

古元卓伸出的手忙缩了回去。

食物里他最不喜欢大蒜,阿魏的气味比起大蒜,更令他灵魂颤抖。

子慕予眉头一扬:“元卓,咱们比一比,看谁先到山脚。”

古元卓没说好与不好,背着篓子撒腿便跑,像只胖兔子一般。

子慕予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身影。

会抢跑,很好。

她总害怕古元卓太老实,做事不知变通,以后会吃亏。

拜师这一阵子,三个师父各教了一些东西。

子慕予觉得还好。可是古元卓有些费劲。

记忆力尚可,就是理论到实践在古元卓这里好像有鸿沟。

不管如何,多些锻炼,体格上来了,以后若遇见危险,也能跑得快一些。

子慕予故意落后很长一段距离。

她从一颗石头跳到另一颗石头,林间石头多苔,脚踩过后,几无留痕,身形也稳如老狗。路旁荆棘丛生,偏不能沾身分毫。

这是柳寻双一边采药一边教的本事。

人从林间过,片叶不沾身。

像一阵从林间穿过的风。

子慕予身体向来灵巧,这样的本事于她来讲并不算新本事。

只是按照柳寻双的方法修炼,身子确实显得愈加轻盈,对身体的把控也愈发精准。

可下一秒……怎么回事?

谁在盯着她?!

子慕予的脚步倏然收住,在泥地上划出了挺明显一道痕迹。

身后有人!

她僵直脊背,猛然回头。

狠狠一愣。

不是人。

是一只狗。

那狗不避不躲,站在五米以外的地方,直直看着子慕予。

“旺财?”虽然瘦得形销骨立,仅剩一张狗皮,但子慕予还是能认出,是旺财。

看人看骨。

狗也是一样。

可是这只狗,眼珠子原来竟是这种颜色的吗?

印象中,好像是暗褐色的?

此刻,有点类似琥珀色,却比琥珀色更加摄人,虹膜像撒了一层金沙,熠熠生辉。

“旺财。”子慕予冲它招手。

狗有些踟蹰。

它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不知在看什么。

“旺财。”子慕予再唤。

狗终于回头,缓缓走近子慕予。

它身上有伤。

脏污的毛发有些脱落,露出鲜红的肌肤。

走路只用三条腿,其中一条悬缩着。

子慕予蹲下,再次细细看了它的眼睛,越看越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难道是因为瘦了,所以衬得眼睛跟以往不同了?

消失了那么久,难道一直都在坟山上吗?

它靠什么活?

无论如何,活着便好。

古元卓肯定高兴。

子慕予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旺财头颅。那里的毛发不知沾了什么东西,凝成一团团硬结。

“跟我回家吗?”

旺财没看她,只看路的方向,尾巴也没摇。

噫?

好些日子不见,这狗怎么都变高冷了?

子慕予解下篓子,折了两抓小树枝又拔了一些草茎,铺在草药上层,然后小心地将旺财抱进竹篓。

它没有拒绝。

“可不准撒尿哦。”子慕予拿着根草叶撩了撩它的头。

啧?

看错了吗?

它刚才好像冲她翻白眼了?

古元卓伸长脖子在山脚等着,看见子慕予终于出现后,眸子亮成一汪粼粼春水,满脸红光:“弟弟,我赢了。”

子慕予笑眯眯地点点头:“嗯。既然赢了,便奖你一只旺财吧。”

她将竹篓从后背解下,放在古元卓面前。

竹篓里,旺财缩着脖子,只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十分冷淡地看着古元卓。

古元卓瞬间瞪圆了眼睛:“它……”

“是旺财。”子慕予点点头。

古元卓不可置信,伸手便将狗抱起,见它骨头嶙峋,全身是伤,眼角刹那湿润:“你怎么瘦得跟只老鼠似的。”

旺财不知怎的,突然浑身发抖,眼中霎时迸发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夹杂着拼死一搏的凶狠,张开嘴巴,一口死死咬在古元卓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