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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纳的牢狱在最东边,西宁区府又在最西边,来回一趟要跨越一整个街巷。马上进入喀纳的雨季,已是辰时天却还是森压压的,雨幕下银丝般的雨线无孔不入,萦绕于清秋身边,走得快些都能感受到小雨打脸是感觉。

清秋合拢了一下披风,喀纳不似京都,即使已经快到阳历六月,下起雨还是凉意盎然。她撑着伞踏入细雨中,朝着牢狱走去。

芳甸紧跟其后,道:“不等砚统帅吗?”

清秋跳过水坑,道:“他得去提前布防,章书省此人心机深沉,对万灵朝堂心存怨念,不是个省油的灯。”

芳甸跟着清秋的脚步踏过大水坑,鞋子还是湿了翘头,她一蹙眉,刚想要抱怨就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等一下。”

两人撑伞回首,雨幕里有苏婠婠连伞也没打就冲了过来。她脸色蜡黄印堂乌黑,眼下的乌青也是拉到了睑下一指处,再看她衣服上的血污,看来是一夜没有合眼啊。

芳甸三两步上前迎接住她,道:“怎么都不打伞。”

“走得急。”她看向清秋道,“殿下可是要去审问赞木亚。”

“正是。”清秋也不隐瞒她,“一起吧,我知道你也想去。”

有苏婠婠作楫道:“谢殿下。”

芳甸拦过有苏婠婠侧了侧伞,道:“你和我一个伞吧。”

芳甸这人爱使蛮劲儿,有苏婠婠被她拉得一磕绊撞到她她身上。芳甸稳住她,道:“怎么和寒一似的,如此不经推拿。”

清秋听笑了,道:“寒一如此瘦弱又不善武力,你那般粗暴的手劲他当然受不住。要不是他修复力极其好,身上指不定都是你拉扯出来的淤青。”

“殿下!”芳甸快走几步,“我对寒一很温柔的,他如此娇弱我真的很爱护他的。”

有苏婠婠手遮挡着雨跟上去,道:“寒一此人当真是绝色,若是他还在那红尘楼,估计月华清都没得生意可做了。”

清秋继续踏着雨坑,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蓝颜亦是如此。长得好看若是没有个强大的依靠,自己还羸弱不振更是难以存活。他还是幸运的,遇到了芳甸这个死心眼的。”

躲过另一个水坑,芳甸的鞋子还是湿了,她道:“我哪里死心眼了。他幸运的是遇到殿下了,想要出手救他的不是殿下吗,我只是代替殿下出手而已。”

“如果是我救他,可不会是现在这番景象。”清秋抹了把黏在脸上的水汽道。

芳甸对着竹青色的身影比划一通,道:“你不出手是怕这事传到砚统帅耳朵里,砚统帅会不高兴吧。”

清秋自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驻足回首道:“对啊,我就是怕这个。”

有苏婠婠很快适应了两人融洽的氛围,道:“殿下这般对待砚统帅,不担心砚统帅会恃宠而骄吗?”

“我巴不得他恃宠而骄那。”清秋转回身,“他这人看似心机深沉,可却最为坦荡。看似暴力凶狠,其实是个棉花心。看似一本正经,其实……”

“什么?”“你说。”

清秋止声片刻道:“……没什么,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有苏婠婠作为有苏狐族嫡系对这世家联姻之事很是了解,道:“殿下,你此举怕是不合君上的心。您的婚事可不是您自己的事,是国事。”

对此清秋笑了笑,道:“不论是国事还是私情,我的最佳配偶永远都是砚舟,也只会是砚舟。”

自信又坚定的语气让有苏婠婠低下头,不再回答。芳甸用另一只手拍直有苏婠婠的背脊,道:“我都听得气宇轩昂了,你怎么还塌下来了。”

竹青色的身影停下脚步,与身后的两人并齐,小声道:“你和赞木亚什么情况,还有谷风怎么就为了救你奋不顾身了那,你们不是死对头吗?你还守了他一夜怎么一回事啊?咱慢慢走不急,到那还有一段路,你讲讲呗,我想听!”

“殿下,你怎么会如此八卦!我不讲。”有苏婠婠看着突然猥琐起来的清秋,抗拒道。

早在昨日看到谷风与赞木亚对打,有苏婠婠跪地争执想要劝架的时候,清秋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碍于后续事多,这个疑问就一直积压了一整天,这会儿得机会,啥爱恨情仇她一定要听听。她挨近了些,道:“什么殿下,我不是殿下,我是清秋。你说吗,你说。”

芳甸也是个爱八卦的,也在一旁拱火道:“对啊对啊,说吗。反正也没外人,大家都是姐妹。”

身侧两个“求知若渴”的人怄着,有苏婠婠也是不胜其烦,道:“说说说。”

“行行行,你说。”

有苏婠婠道:“其实以前我和谷风的关系很好的……”

有苏狐族,白虎族,灰狼一族作为火神手下的三大家,一向同气连枝。有苏婠婠是家中嫡系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谷风是孙辈嫡系,都说隔辈亲,谷风自然也是被捧着长大的。灰狼一族都是忠贞不渝的,竹溪又生的晚,所以这一年代就空缺了下来。谷风,有苏婠婠就成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存在。

青梅竹马终成眷属的故事并不少见,有苏婠婠与谷风在打情骂俏中自然也是互生情愫了。只可惜两个人太熟了,又都是嘴硬那一挂,到了百岁还未互通心意。须知,万灵国规定,胎生一百二十岁才可婚育,原生化形百岁即可。

自己对开裆裤情意的竹马生了情愫这事,有苏婠婠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她都怀疑肯定是自己没有接触过别的男人的事。她不知道谷风是不是喜欢自己,不过娘说过,男人如果喜欢你是会愿意去哄你的,而且是无条件的哄你。怀着这两种冲突的心态,有苏婠婠开始疏远谷风。

看着开始疏远自己的有苏婠婠,谷风开始着急,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引起有苏婠婠的注意。期间,他不妨碍拽有苏婠婠的小辫,时不时袭击一下有苏婠婠等幼稚异常的事。而有苏婠婠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真的喜欢上谷风更加疏远了谷风。谷风见有苏婠婠不理自己更加变本加厉,截胡有苏婠婠的好事,逮着有苏婠婠对打等等。

这些事让有苏婠婠更加误以为谷风不喜欢自己了,所以对自己的情愫更是羞于启齿,这些羞耻在一次次激怒中慢慢得转化成了厌恶。此后,两人一见面就是吵闹。

赞木亚是有苏婠婠与谷风一次吵架不久后认识的。那日被谷风搅了好心情,她就一个人出门散心,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无人的小巷。当时是晚上,巷子又暗又寂静下水道发出恶臭气味,有苏婠婠被这氛围激得浑身寒意,掩鼻决定还是赶紧离开为好。这地有苏婠婠不常来,一急躁居然迷了路,弯弯绕绕一段路,她终于听到了人声。

当她见到人时,她就后悔了,怎么不仔细听一下,这明明是打斗声。可那群人早就盯上了有苏婠婠,有苏婠婠当时不过四镜,自然不可能以一敌十,当即就想跑。那些人为了不暴露行踪,自然是要杀掉所有目击者。有苏婠婠不敌被打倒在地,她也顾不得脏了,趴在地上往前蹭。

蒙面暴徒举起大刀,在大刀快要落身之时,一弯刀贯穿了暴徒。大刀落在有苏婠婠身边,吓得她浑身颤抖。睁眼看着那血淋淋的大刀和一地尸体,她直接昏了过去。

赞木亚身为死尸,自然不想惹麻烦,丢下有苏婠婠就走了。走到一半又撤了回来,扛起有苏婠婠回到了自己在京都的小屋。

再醒来时,有苏婠婠就看到床对面,赞木亚正对着镜子,拿着酒费力的擦拭着背后的伤口。

赞木亚从镜子里看到了苏醒过来的有苏婠婠,道:“帮个忙。”

有苏婠婠下床接过麻布,看着赞木亚伤痕累累的背脊不知如何下手,她可没照顾过人。赞木亚道:“擦啊。”

大小姐被人使唤自是不乐意的,她一手就按了下去。赞木亚再汉子也经不住这刺激,他咬牙切齿道:“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擦个药都不会吗?”

“不会。”有苏婠婠道,“你不会去别处脱衣服吗?我一个女孩子……”

“我就这一个屋。”赞木亚拽过麻布,“醒了就走吧。”

有苏婠婠哦了一声,打开门就踏出门去。赞木亚以为她走了,擦完背部回到床上开始褪下其他衣服想要擦别处,这时门又被推开了。有苏婠婠道:“我东西落下来了。”

赞木亚扯下床帘盖上被子,道:“滚。”

有苏婠婠一向被顺习惯了,那有人给她说过滚,她走上前拉开床帘,道:“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扯什么床帘啊,起来我找找。”

赞木亚拉住被角,道:“我没穿衣服,你确定这么找吗?”

有苏婠婠收回手,尴尬道:“对不起啊,那你先穿我出去。”

在门口等了一阵子,赞木亚将有苏婠婠掉落的耳环丢给她道:“走吧。”

两人对这次的相遇都没当回事,以为不过是雨过萍未湿的陌生人,不想羁绊早就在暗中生了芽。

再次相遇是在月华清,那也是有苏婠婠与谷风决裂,有苏婠婠对谷风彻底没了感情的时候。

那日,京都几个世家公子小姐齐聚月华清载歌载舞赏玩美人。有苏婠婠也被朋友拉了过去,想着无事她也就没有拒绝朋友,没想到一向抗拒风月场的谷风也去了。

谷风母亲是灰狼一族的,骨子里对感情都是忠贞不渝的,所以谷风也深得遗传,向往着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风月场碰不得。对于谷风的到来,有苏婠婠感到震惊,道:“吆,这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谷大公子吗。”

谷风不甘示弱,道:“这不是放荡不羁的有苏大小姐吗。”

有苏婠婠又道:“怎么,谷大公子也喜欢上了风月场的美人了,喜欢那个我包给你。”

“我都喜欢,你都给我吗?”谷风怼道。

有苏婠婠下来台,随手拦住一男的,道:“可以啊,不过你会玩吗?不如我教教你。”她掰过男人的头一滞还是吻了上去。

谷风握紧拳,道:“不过是玩而已,谁不会啊。”他拦起身边的美人走上楼,上楼前还道,“你等着我成为比你还会玩的。”

有苏婠婠松开男子,道:“蠢猪。”

谷风紧握着双手走上楼,关好门。

有苏婠婠和谷风完成这无聊又没有意义的比拼后松开男子,道:“怎么是你,活不下去来卖身了?”

不等有苏婠婠再开口,赞木亚就拉着有苏婠婠从另一个楼梯上楼,找到一间房屋推门而入。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有苏婠婠明白,这大爷又惹麻烦了,想要挣脱开他,可赞木亚并不松开,威胁道:“你打不过我。”

有苏婠婠也不傻,道:“那你也逃不出去,月华清被包围了吧。”

“让他们走。”赞木亚幻化出弯刀,“他们都是赤甲军的,不敢伤你,懂?”

刀刃距离脖颈越来越近,有苏婠婠道:“好。”

便服赤甲军很快就追击到了有苏婠婠的房门。有苏婠婠出面应对,很快就打发走了赤甲军。再回来时,就发现赞木亚已经倒在了床边,身后也鲜血也殷湿出来了。

有苏婠婠费力把他抬到床上,本想放任不管,可想到上次他也救了自己一命还是没有狠心不管。她从万物囊里翻找出金疮药,又要了几盆水,解开赞木亚的衣服开始笨手笨脚的给他处理伤口。

赞木亚是中途痛醒的,有苏婠婠是真的不会照顾人。他制止住有苏婠婠,道:“拿个镜子来,我自己来。”

有苏婠婠哦了一声,去拿过镜子。

第二天,有苏婠婠从桌子上爬起来,想要出门。赞木亚道:“帮我换身衣服,带我出去。”

“啊?”有苏婠婠道,“我换吗?”

赞木亚道:“我的意思是帮我找一身别的衣服。”

有苏婠婠轻咳道:“哦哦,马上。”

下了楼梯,正巧碰上谷风。谷风自是少不了阴阳怪气,道:“大小姐这没换衣服啊,怎么看着这么没有气色。”

一晚上没休息好,有苏婠婠怨气冲天,道:“哦,他不错,一晚上没停,所以累了些。还有,你看看那个人出门是一脸精气神的,也就你了吧。”

谷风冷哼一声,破门而出。赞木亚道:“走吧,送我回去。”

有苏婠婠却道:“你以后给我当小情郎吧。”

之后两人就开启了长达几十年的情郎生活。说是情郎,有苏婠婠可动了真情,从来没有苛待过他。有苏婠婠动了真情,可赞木亚又何尝不是。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清秋出现。

清秋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飓风,将所有的一切都打乱。为了保证火神三家的荣誉,他们暂时放下了所有芥蒂,开始准备联姻之事。这青梅竹马的有苏婠婠和谷风自然是被凑到了一起。

有苏婠婠已经对谷风没有了感情,甚至有些厌恶。自然是不乐意嫁给谷风,于是她拒绝了。她不顾家人反对要与赞木亚双宿双飞,不想赞木亚却拒绝了。

芳甸听的起劲,有苏婠婠转峰,道:“牢狱到了,我们进去吧。”

“哎……”芳甸道,“怎么这么快。”

清秋道:“不好意思啊。我的到了好像……”

“这岂是殿下的错,不过都是被推着走的人。”有苏婠婠道。

进入牢狱,清秋边走边想道:“好嘛原来是这个样子,话本子诚不欺我。嘴硬就是会错过彼此,要做有嘴巴的人,我可不能怜惜我对先生的爱。不过,她好像真的有点像搅屎棍啊,搅得整个京都都不得安生。没错,京都就是一个很臭很臭的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