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案几下爬出来的安王,一边扶着已经歪了的帽子,一边指着不远处被侍卫环卫着的宣王开骂。
一边骂一边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
难不成真是老了,心气儿都没了。
虽说打着熬死父皇的念头,可到底说底下还有几个弟弟。
他自认为不得父皇喜欢,论才能又比不过几个弟弟,只能在“贤”字头上做功夫。
这么些年,为了父皇的一句贤良,他装模做样到都忘了自己的本性。
“好了二哥,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敢问你没有这个心思?不过是技不如人,又没有这个心气了吧。”
安王被说中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
感受到老父皇看过来的视线,安王即使心里再如何怄恼,面上也要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
“君子论迹不论心,今日这大殿之上站着的逆贼可是你宣王!”
什么二哥、三哥的,安王现如今也不想认这个弟弟。
他不是傻子,既然做得出这种杀君弑父的恶行,也定然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兄弟。
“既做了这乱臣贼子,又要给自己的牌名镶金。”
他差点就没把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句话说出口了。
宣王已经到了现在,他没有回头路可走。
眼见着马上大权在手,一向冷清的他眼里也多了几分疯狂。
“待今日之后,我为刀俎,安王不如好好想想你那些妻儿老小。”
饶是早有准备,安王还是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神却看向了楚帝。
楚帝一直没有说话,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
只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冷哼,是脾气一向不怎么好的隶王。
“不待明日,若是老天无眼,本王以身为先,即使是死也不叫你这等小人好过。”
“王府上下,必定誓死反抗。”
隶王已经四十了,站在那里手握着剑,一股不属于宣王的气势同他对抗着。
楚帝将手里的珠子搁在一边。
论脾性,老四是最像他的。
但也是最不适合坐上这个位置。
过刚过烈,不是伤了他人就是折损了自己。
宣王见他这样,反而轻笑出声。
“你一向都是这样,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可惜啊……”
“可惜,这样的·眼神以后不会再有了。”
宣王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直直的看着坐在最高处的楚帝。
“父皇,你说是吗?”
楚帝看着这个被人利用却丝毫不知的蠢货,眼睛闭了闭,又睁开。
“你哪来的人手。”
宣王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父皇,问他这样的问题,心情好的跟吃了九大碗的席面似的。
“谋划这些年,有点人手不过分吧?父皇,你知道的,我是您最优秀的儿子。但你却始终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不服!”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猛地提高了不少,刚刚脸上洋洋自得的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凭什么!凭什么您看不上我。前面那几个,哪里比得上我,我学识才德哪样不好?”
“您老了,没几年活头了,脑子也糊涂起来。那些个小崽子怎么能挑好这江山的大梁?”
“所以你就杀了你的亲侄儿,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
楚帝的声音响起,在场的所有人心里猛地一怔。
宣王也是一愣,随即笑着拍起了手。
“果然瞒不过您。”
“什么?!父皇,您说的什么意思?”
安王和隶王一脸的惊愕。
随即互相对视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当年,他们最优秀的孩子被送进宫,因着隶王一个孩子在宫里中毒以后,父皇就把其余孩子都送了回来。
哪曾想,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没长大。
开始,以为是后院里的阴私手段。慢慢的他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
“我的禹儿竟是你害的!!”
隶王指着宣王,眼睛充血。
禹儿是他的嫡子,最喜爱也是最的重用的一个孩子,他走的时候,隶王私下哭了好几场。
安王孩子多,但自己的孩子被歹人所害,他心里也痛苦万分。
“我的孩子,不也是被你害死的,这般作态,像是自己多清白似的。”
宣王讥讽出声。
隶王随即想到了自己下手的那一次,正是禹儿去世之后,总会有意无意的听到外面人说宣王的那个嫡子多么的聪慧。
慢慢的,他就开始不舒服起来,于是着手命人去给那孩子喂了点东西。
那东西……
“我是给你那个孩子喂了点东西,但那东西只是会让他虚弱一阵子,却远不会致死。”
说到这,他看了安王一眼。
之前他一直觉得是安王出手,换了药才会导致宣王那个孩子去世。
因为这件事,他被父皇贬到了封地几年,后面才被叫回来。
安王留意到隶王看他的眼神,牙齿一咬。
“老子说了,老子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宣王冷哼正欲出声。
楚帝就已经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
“到了现在,你还在装。”
“孩子怎么没得,你自己知道。”
楚帝早就开始防备宣王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虎毒还不食子。
可这个老五,竟然因为自己的孩子被他夸了几句,就起了杀心。
老四是怎么被蛊惑的,又是怎么下的手,其中都有老五的手笔。
只是老五没想到的是,老四平日里乖张,但真到了兄弟手足之上,没有他那么狠的心思。
当年他也被他这一手给蒙混了过去,以为是老四和老二的手段。
一石二鸟,真是厉害。
要不是后面查到了许多东西,他还真就被这狼崽子给遮了眼睛。
听着楚帝说着他的罪行,宣王面上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
于是,他干脆也不装了。
“罪魁祸首不是我,是您。”
“若不是您,他们也不会死。所以,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父皇,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然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六弟倒是命好,病怏怏的活了这么多年。父皇,你既然能保住六弟,怎么就不去保一保你的这些孙子?”
“说到底,您也只是假惺惺罢了。”
宣王越说,越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他们。
楚帝看着这个已经癫狂的儿子,心里愈发的厌恶。
在感受到另外两个儿子探究和有些怨怪的眼神后,他的心更是冷了下来。
三言两句就能被挑拨的东西。
“朕是帝王,也是一个父亲。没有一个父亲会提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权势,去杀自己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