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女儿不要任性。
“我和你父亲只要还活着,我们就是你的靠山,如果我们死了呢?”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死了,你该怎么办?”
死亡二字触动丞相之女,她刚失去心爱之人。
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她与孩子父亲分别时的场景,物是人非。
她每天出去听书,就是为了从说书先生口中得知心爱之人的信息。
多月没有消息,一有消息就是,死亡。
她想过去死,可她的孩子怎么办?
她不信其他人会用心照顾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视如己出。
孩子父亲的离世,她恨极了父母,如今母亲的白发在阳光下刺痛她的眼睛。
原来母亲已经有了白发,身体已经衰老。
丞相之女眼睛噙满泪水,她恨父母,她没想过父母有一天离世。
他们干预她的人生,她想过让他们消失,从没想过让他们死。
“母亲。”丞相之女怜惜的话到了口中,变成冷漠,“你们去世,我内心无比欢愉。”
她不想这么说,她控制不住自己。
丞相与丞相夫人老来得女,十分宠溺女儿。
即使丞相之女诅咒他们,丞相夫人只是失落地说:“惊春啊,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好好想想,母亲所说的话。”
“日后你靠不了我们,只能靠你的丈夫,你从小到大没感受到深宅后院的可怕之处,一旦我们去世,你将困于后宅,生不如死。”
丞相夫人拍拍女儿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望着母亲离开的身影,丞相之女陷入沉思。
从小到大,她备受瞩目,一言一行,都不能出错,常年累月,她生出了叛逆的心。
她不想按照父母规划的路线走,她不想嫁入皇室,成为夺嫡之争的牺牲品。
恰巧她救了一个男人,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充满故事的杀手。
他的世界,是她没接触过的,她向往他来去自如的自由。
她出不去丞相府,他便给她找来话本小说给她解闷。
相处大半年,杀手有时会失踪几日,回来时,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丞相之女知道自己不该问,只会给他准备好金疮药,希望他少一些痛苦,早日康复。
他放下给她带的话本,拿着金疮药便要离开。
“等一下。”她摇晃着手中的话本,说:“你下次来,给我带一串糖葫芦,我还要……你看着买,我想吃外面的小吃,话本多买一些,我看的快。”
杀手回头看了眼少女,从窗户飞出去。
“真厉害。”丞相之女来到窗前,看着三楼高的距离,不禁感慨。
“我要是能飞出去就好了。”
如果她能像杀手一样飞下去,她就不用整日待在闺阁,等待嫁人。
她向往杀手的生活,哪怕居无定所,至少自由。
下一次杀手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许多小吃,还有一些小玩意。
丞相之女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嘴角抽抽。
“你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吗?”
拨浪鼓,婴儿玩得东西,自她记事起,就不玩了。
“你还小。”杀手始终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丞相之女刚沐浴,香气扑鼻,狭小的空间里,杀手耳朵泛红。
“不小了,我爹娘已经开始给我物色相公。”丞相之女毫无防备,盈盈一握的腰肢靠着床头。
杀手许久没说话,房间里只有拨浪鼓的声音。
咚咚咚——
从急促变得缓慢,最终归于平静。
亦如杀手的内心,从心动到寂静。
“你身份尊贵,你的未来夫婿,应该是皇亲国戚。”
丞相之女放下拨浪鼓,拿起冰糖葫芦咬了口。
好酸,不好吃。
杀手自然的接下她吐出来的糖葫芦,并把她手中的糖葫芦拿走。
“别吃了,市井小吃不适合你。”
丞相之女反问道:“那我适合吃什么?”
杀手声音冷肃,“山珍海味。”
丞相之女眼中闪着倔犟,“我不喜欢。”
不喜欢山珍海味,还是不喜欢嫁给皇亲国戚。
她夺过冰糖葫芦,又咬了一口,甜的。
她咽下甜甜的糖葫芦,“我爹娘一心让我嫁给皇子,我不愿意。”
杀手心中酸涩,他低眸道:“皇上未立太子,你嫁给皇子,未来有可能成为太子妃。”
甚至是皇后。
有丞相在前朝为她铺路,她嫁给谁,谁很有可能成为太子。
将来她母仪天下,成为天下女子都羡慕的皇后。
丞相之女闻言,气的不轻,“我不要当一个傀儡,我爹想支持谁,不是因为我。”
“应该是我爹想支持谁,他才会把我嫁给哪位皇子。”
她不过是爹的一颗棋子,一颗用来参与夺嫡的借口。
杀手抬了抬手,想安慰一下。
“你走吧。”丞相之女闭上眼睛,不看他,“我是未来的皇家妇,你待在这里不合适。”
这是气话。
杀手抬起的手没有落下。
窗户一开,杀手已经离开。
丞相之女望着漆黑的夜空流下眼泪。
整整一个月,丞相之女没见到杀手,她慌了。
她不该说气话,他不来找她,她该去哪里找他。
他不会出任务的时候,受伤死在外面了吧?
越想越担心,丞相之女整日坐在窗前,等待杀手,又一次失望,她忍不住落泪。
夜晚,一阵风吹动丞相之女的发丝,她没有回头,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你要是不想来,不用勉强自己来见我。”
杀手沉默片刻,“我每天都来,在你睡着后。”
丞相之女:“……”
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如何哄你,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丞相之女好笑道:“你现在知道怎么哄我了?”
“不知道。”杀手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包裹,里面全是话本,“你今天哭了。”
他看见她哭了,所以他出现了。
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只能把她喜欢的话本全买下来,送给她。
没有动听的情话,却能打动丞相之女的心。
她小手一勾,牵着杀手的手,站起来,扑到他的怀里。
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令她多日的思念,宣泄而出。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这两句话,已经出格。
杀手垂在两边的双手慢慢攥紧,“你先放开我。”
“不放。”丞相之女纤细的手臂环绕杀手的腰,“你不是第一杀手吗?你推开我啊。”
防止杀手推开,她故意双手紧紧抓住手臂。
杀手推了几下,没推开,只能任由她抱住自己。
丞相之女压根没感受到退攘的力量。
一个杀手,怎么可能被一个闺阁弱女子桎梏。
只不过是他心甘情愿被女子桎梏而已。
丞相之女站的腿麻了,她才松开杀手。
她一松手,一道黑色的人影立马窜出去。
丞相之女愣了下,噗嗤笑出声。
“他害羞了。”
两人又回到之前的日子,每到夜晚,杀手就来找她。
二人什么都不做,只要看到彼此,好似人间值得。
美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丞相之女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偷听到父母已经打算让她嫁给五皇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皇家的婚姻,丞相之女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闺房,一天没吃饭。
杀手一进来,见到她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起了杀意。
“谁?我去杀了他。”
丞相之女不知所措,“我爹娘打算把我嫁给五皇子。”
杀意消失,杀手眼眸微垂,“你不能嫁给五皇子。”
丞相之女瞬间燃起希望,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杀手,“为什么我不能嫁给他?”
因为你喜欢我吗?
杀手声音冰冷,“五皇子绝非良人,他手段狠辣,后宅妾室众多,你嫁过去,只怕没有安稳的日子。”
五皇子的母族手握兵权,他的母妃又是宠妃,五皇子很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丞相之女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你……你个呆子。”
谁让你分析五皇子的为人。
杀手被骂,一头雾水,“你即将嫁给五皇子,难道不想知道他私下为人如何?”
“哎呀。”丞相之女气的跺脚,“你气死我了。”
杀手:“???”
他怎么又惹她生气了?
看着杀手双眸呆滞的样子,她羞红了脸。
“谁要嫁给五皇子,我想嫁给你。”
话语过于直白,丞相之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杀手咻的一下,跳窗出逃。
留下丞相之女一个人风中凌乱。
第二晚,杀手又来了,他身后又背了一个半人高的包裹。
“这是我这些年接任务赚的钱,都给你。”
全是黄金,好多钱。
丞相之女原谅杀手跳窗离开,她羞涩地手指勾着手帕,“你的聘礼,我收下了。”
杀手一脸认真地说:“不是聘礼,这是给你的嫁妆,日后你嫁入五皇子府,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杀了他。”
他想了一夜,女子多些嫁妆,就多些底气。
五皇子手段凶残为人狠厉,但狠不过他。
日后,五皇子敢让莫惊春受委屈,他就杀了五皇子。
丞相之女气得胸闷,她丢下黄金,气呼呼地说:“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给我嫁妆?”
嫁妆是娘家人准备的,杀手被问的哑口无言。
“我……我是……”
丞相之女希冀地看着杀手,希望从他嘴里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杀手憋红了脸,他眼神瞥了下窗户。
丞相之女看穿他的心思,“不准逃走。”
杀手默默收回蠢蠢欲动的脚。
想了许久,杀手语气平稳地说:“我是杀手,随时都会死,这些钱将会成为无主之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把它们送给你,比被陌生人挖到强。”
丞相之女被气笑了,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段话。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丞相之女不准杀手退缩,她今晚就把话说清楚。
她走到窗边,把窗户锁上。
杀手无奈地宠溺,他若想离开,一扇窗户,关不住他。
能关住他的,只有眼前的女子。
爱一个人,怎么能自私,他不能让一个千金小姐跟着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杀手活不长。
今日他杀别人,明日别人就能杀了他。
他没有资格爱一个人。
杀手依旧躲避问题,“夜色已深,你早点休息。”
“你不能走。”丞相之女一把抓住杀手的手,“你回答我,你喜不喜欢我?”
在杀手面前,她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她想问什么,不用顾虑,不用在意外人和父母的眼光,更不用维持他们在她身上打上的标签。
此时,她不是丞相府中名动天下的才女,她只是一个想与心爱之人相守的女子。
杀手感受到软弱无骨的小手,他低眸看了看,满是伤痕的手与细嫩白皙的手,形成一条明显的界限。
就像两人的人生,异常分明。
杀手缓缓开口,“我只把你当妹妹。”
丞相之女气得大喘气,谁要当你妹妹!
她有些挫败地说:“你是杀手,向来胆大妄为,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喜欢我?”
“你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承认你喜欢我?”
难道承认喜欢她,比死更可怕吗?
杀手抿唇不语。
比起死亡,他更害怕喜欢的女子跟他一起吃苦。
以他的能力,他能悄无声息地带走她,两人隐藏身份,在一起。
在一起之后怎么办?
他的仇人多如牛毛,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
他怎么忍心让千金小姐跟着他日夜不宁。
杀手一步步退缩,“我们不合适。”
丞相之女眼眸转了转,她笑着说:“你不愿意承认喜欢我,我不逼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出嫁前,你每日晚上都得来陪我说话。”
杀手漆黑的瞳孔幽幽,一如既往,他回道:“好。”
杀手离开再次来到闺阁,看到莫惊春脸颊泛红,双眼迷路,难受地喘着粗气。
杀手着急地找出退烧丸,喂给她吃。
“我不吃。”莫惊春别过头,脑袋往杀手的脖子处拱,“我没发烧。”
透过衣服布料,杀手都能感受到女子身体滚烫。
他以为她怕苦,轻哄道:“药不苦,是甜的,乖,吃下去就好了。”
莫惊春扁扁嘴,双臂搂住杀手的腰,整个人往他怀里钻。
她委屈巴巴地说:“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