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托一番后,林倾只得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出门。
吴氏忽然拉住她的手,神秘兮兮的示意林倾附耳过来,而后才低声嘱咐道:“林妹子,那个香芝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你离她远点!”
吴氏见她面露疑惑,示意松泥先把喜凤扶上车,将声音压得更低。
“听说她出身不太好,是烟花巷卖身的!因为长得好看,被色鬼贾老爷买入府中。那千人枕的货色怎么肯安分,她是因为浪荡习性不改,勾搭小少爷,被贾府扔出来的!”
嗯?
林倾属实没想到,香芝竟然也是从贾府出来的。
“松勤是咱们村穿街走巷的卖油货郎,老实本分,走到贾府附近的时候恰好撞到被赶出门的她。她衣衫不整,又装得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个好人家,偏偏松勤于心不忍,竟然真的把这种残花败柳娶进家门!谁知道她嫁了人还不老老实实过日子,硬要靠着松大东个混球。”
林倾越听眉毛拧得越紧,心中莫名的情绪越发浓烈。
吴氏叹息一声,道:“林妹子,我知你本性良善,但你也不该什么人都帮呀!这话说出来你可别外传,墨斗他儿媳妇,就因为可怜那个贱人,陪她聊了几次天,就被……就被松大东那王八羔子给糟蹋了!
“那媳妇可真是个好孩子,孝敬公婆,勤俭持家,还恪守忠贞,所以想不开要上吊。被救下来后觉得对不起夫君,就回了娘家,至今还没回来。你听听他们俩今天满嘴喷的什么粪,肯定是想把你的名声也败坏了!”
林倾暗道,看来自己猜的没错。
松大东和香芝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香芝就像趴在松大东身上的狈,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如此行径都很是不该!
女人不该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更不该成为他们作恶的工具人!
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出如此阴毒的主意!这么说来,更要感谢吴大嫂,要是没有你和松泥哥,我恐怕被他害了还不自知!”
吴氏急忙摆手:“你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
林倾忽的想起一件事,小声询问:“吴大嫂,您说她也是从贾府出来的,那当时喜凤要被纳妾的事,您有问过她吗?”
吴氏气明显一滞,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两声。
“那,那我也问过的,她说喜凤要跟她一样聪明,就会被撵出来;要是笨,就直接死在贾府。”
林倾见吴氏脸上仍旧愤愤不平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喜凤并非吴氏嘴里这样不堪。
“幸而结果是好的,喜凤没有去贾府,吴大嫂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吴氏也有些别扭。
“现在想想,她的话是好意不假,可听起来就是让人别扭!我还以为她是拿我宝贝跟她这种娼妓相提并论……算了不提这些,我们回家赶紧备东西去了,争取就这几日开工。”
此刻,林倾家。
几人边用餐边讨论,顾长青道:“我已经说服父亲与母亲去王家的白事会上帮忙。王家最是注重虚礼,他们最快恐怕也得四五天才能回来。”
林倾点头称赞道:“长青此法不错,既拖住大槐兄弟不去镇上,又对大丫的夫家摆明娘家的态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顾长青谦虚道:“实不相瞒,这办法我可是想了许久,伯母您片刻间就明了,您才是真厉害。”
顿了一顿,顾长青继续道:“我今日来也是想告诉伯母与大毛哥,我打算趁着爹娘去王家,
不过这个奖励,倒是有些吸引人。
贾府的事过后再去忙,今日还有另一件要紧事需要处理。
林倾拍拍手,说道:“好,接下来的重点就是顾二苗。”
顾二苗满心以为娘亲要夸赞他,扬起大大的笑脸直起身来做好准备,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娘亲的冷眼。
不明所以的他心跳骤然增快。
他有预感,他可能要挨骂……
“二苗今天的做法很机灵,但不值得学习。二苗,我问你,我们为什么要帮助别人?”
顾二苗瞬间明白过来,娘亲是因为他去叫松泥叔生气了。
巧舌如簧的他本想随意胡诌个合理借口,可迎着娘亲的温和目光,他为自己有如此龌龊想法感到羞愧。
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
“帮助别人,自然是为了得到相应报酬。”
林倾先是夸赞了他的诚实,而后语重心长的说:“若是你只记得对别人的好,无异于在提醒对方,你的恩情他还没有报答完,久而久之,后果会如何?”
顾二苗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被娘亲如此提醒后,忽然觉得后背发凉,汗涔涔的道:“自然是,多无数个仇人……”
林倾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娘想让你记住,我们帮人并不只是为了得到回报,更重要的是心内的满足。你自己想想,你听到娘救了喜凤之时,是什么感受?”
顾二苗陷入沉思。
那个时候的他很开心,很骄傲,想要向娘亲学习。
林倾知道小孩子很容易非此即彼,生怕他陷入另个极端,继续说道:“但娘亲也不是要让你无底线的去帮助别人,我记得有句话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咱们现在独善其身,量力而行,等你有能力了,再去帮助更多的人。”
顾二苗郑重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谨记在心。
顾长青默默看着宽严相济,谆谆教诲的伯母,心道她若是教书先生,肯定能桃李满天下。
他真是幸运,有这样的伯母,既能为他指明人生方向,又能为他答疑解惑。
林倾接下来把目光转向顾三木和顾四河:“你们俩有什么想说的?三木你不是想跟着松泥叔学打土坯吗?”
顾三木紧张兮兮的搓着衣角,组织语言许久,最终只憋出来一个字。
“是。”
“那娘换个问法,”林倾说:“你想正式跟着松泥叔学手艺,以后做泥瓦匠吗?”
顾三木思索良久,摇了摇头。
“我是想跟着松泥叔学手艺没错,但我只为了给家里盖房子,并不想做泥瓦匠。除了打土坯,我还想跟着有足爷爷学育苗,但我也不想一直呆在地里。”
林倾看三木困惑至极的样子,开解道:“三木你是想技多不压身,不知道什么有用,所以干脆都学来,对不对?”
顾三木狠狠点头。
没错!他就是这个想法,可是说不出来。
娘亲真是厉害!
林倾温声道:“娘理解你,也很高兴你这么想进步。不过娘得提醒你,人累了就要睡觉,饿了就要吃饭,就算你想学很多,但精力总是有限。而且学海无涯,我们都没办法把所有的东西都学会,这就要你有所取舍。”
顾三木似懂非懂的点头。
顾四河见二哥被夸奖,急忙吸溜了一口面,不甘示弱的道:“娘您真的好厉害,那种话怎么能张口就来的呢?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顾二苗敲了敲他的头,教训道:“你想学就多听娘说话,不要总是胡乱插嘴。”
顾四河撅起嘴来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而后将自己碗底的鸡蛋夹进林倾碗里,讨好的说:“哼,我比二哥你懂事!娘,您吃,以后这种话多说给我听,就不给二哥听!”
林倾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吃完,咱们还得去宅子里呢!”
顾四河气鼓鼓的朝林倾告状,林倾见状也捏住他河豚似的脸。
“不止你二哥,我也感觉像在做梦。娘有个问题,娘想问问,看到这里之后,你们俩是想一直住在松四村,还是想搬来镇子呢?”
两个孩子都陷入沉思,片刻后都给出了她意想不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