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市委秘书长吴慧英急得嘴角都长了泡。
两位新领导上任,要挑选新的秘书和司机,这个任务就压在了她的头上。
一开始她是非常高兴的,能为领导挑选贴身人,代表着绝对的信任。
她也趁机推荐了几个跟自己有关系的后辈,市委书记这边进展的很快,没费什么力就接受了她的推荐,但是到了市长祁同伟这边却成了个大难题。
司机还算顺利,但秘书一连推荐了七八个对方都不满意。
她想打听这位大市长的要求,结果人家轻飘飘来了一句:合眼缘的。
不是,这又不是挑选相亲对象,要什么眼缘?
吐槽归吐槽,事情还得办下去,谁让人家是领导。
眼见自己搞不定,吴慧英又拉上原本就该负责的市政府秘书长范宁德,后者就这么上了她的贼船。
“范主任,咱们秘书处到底还有没有祁市长没见过的笔杆子。”吴慧英巡视着党政各科室,对范宁德问道。
范宁德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咱们能选的都选了,实在不行去下面找找吧。”
范宁德说的下面是各市局,区县。
“这会不会有点大张旗鼓了,一个秘书而已,又不是选妃,到时候动静闹大了,背锅的还是咱们。”
范宁德嘀咕道:“我看也差不多,没听过选秘书要合眼缘的。”
吴慧英瞪了对方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
这时,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男子抱着一叠文件迎面走来。
男子穿着一件十几年的的确良衬衫,一下拉住了两人的目光。
见到两位领导,干瘦男子赶紧让开路,微微欠身喊了一句,“吴秘书长,范秘书长。”
两人微微点头,正要擦肩,范宁德停住了脚步,“你…你不是那个…那个。”
“范秘书长,我叫王文杰。”
“对对对,那时候咱们还是一个科室的,我记得你比我晚来那么一点点。”
王文杰笑道:“范秘书长,您真是好记性,我是82年来的,比您晚两年,当年还是您手把手教带着我熟悉科室工作。”
范宁德也笑了,“是,你那时笔杆子还不错呢,对了,你现在是在哪个部门?好久没看到你了。”
王文杰苦笑着回道:“您过奖了,都是些班门弄斧的把戏,我现在在档案室。”
档案室。范宁德愣了一下。
难怪他没印象,档案室那就是市委的岭南,宁古塔,被发配的地方。
范宁德彻底想起来了,这位王文杰原来也算的上秘书处一大才子,后来就因为拒绝为一位领导歌功颂德,被发配到档案室的,当时他已经下去任副镇长,就因为这事闹的沸沸扬扬,连他都有所耳闻。
没想到自己都当上了政府秘书长,正处级干部,对方还是个小科员。
“档案室也挺好的,每天有个清闲,不像我们,忙个不停。”
“老范。”见范宁德准备聊个不停,吴慧英催促起来。
“行,那你忙,我这还有事呢,下次再聊。”
“好,吴秘书长再见,范秘书长再见。”
“再见。”
和王文杰分开后,范宁德脑海却始终回荡着当年的一幕幕。
说起来对方也算自己半个徒弟,没想到当年的年少轻狂,就此蹉跎十数年,造化弄人啊。
“老范,你看这几个怎么样。”吴慧英指着一间办公室里的干事打断了范宁德的思绪。
范宁德抬头看了下门牌,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逛到党史室了。
范宁德摇摇头,“不太行,这里几个人我知道,思维固化,我看未必能跟的上祁市长节奏。”顿了顿,又说:“吴常委,您觉得刚才那个王文杰怎么样?”
想着也有一份情谊在,范宁德顺便提了一嘴。
“那人?”吴慧英白了范宁德一眼,“你看看他,像个老干菜,跟祁市长站在一起,搭配吗?还有马上就千禧年了,这人还穿着一件十几年前款式的衣服,思维难道就不固化。
你让他去给市长当秘书,被祁市长知道,还以为咱们敷衍他呢,不行不行。”
范宁德倒是挺看好的,他揣摩过祁同伟的性格,应该是那种正直的人。
惜英雄,重英雄,像王文杰这种人恐怕还真有可能成为对方的需求。
“吴常委,您不知道,这小子笔杆子是真的好,要不是当年不肯折腰事权贵,现在恐怕成就不比我低。”
吴慧英一听,“那更加不能要了,秘书是干嘛的?说白了就是伺候人的,这样的人怎么能清高呢?到时候得罪了祁市长,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慧英的话也很有道理,官场骨头太硬是走不远的。
想想真是可悲,要是人人都要腰杆子软才爬的上去,几十年后整个华夏政治生态会是什么样?还有没有敢和外国人一争高下的勇气?
范宁德摇了摇头,两人又在市委大院寻摸起来。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正被远处的一双眼睛盯着,正是他们口中的王文杰。
官场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王文杰在档案室待了这么多年都没被范太平碰到,怎么今天就撞上了呢,完全是他有意为之。
王文杰也的确清高,正所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他原本打算保持自己的清高,蹉跎一生,直到党政大会,那位年轻的市长,一番震耳发聩的发言,让他的热血再次燃烧起来。
当他听到市委有人议论新来的市长迟迟没挑到合适的秘书时,他便更加确定,这位市长就是他要等的人。
于是,他便将主意打到和他当年有过旧识的市政府秘书长范宁德身上。
为了让这位秘书长想起自己,他故意穿着十几年前的的确良,这一切就是要勾动范太平尘封已久的记忆,现在看来,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