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雪感觉自己被扔进了火堆里,热得他浑身都难受,骨头缝都被烫得生痛。
一段段破碎不连贯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梦中出现了一身红衣的美丽女子,那女子英姿飒爽,眼睛是漂亮的绿色,正在温和地看着他笑,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也出现了一身明黄长袍的男子,坐在他的旁边,教导他学习四书五经。
一幕幕的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了陈明川身上。
梦中他是认得陈明川的。
一身黑衣,墨色的长发高束,不像个大夫,倒像是将军或者侠士。
也是,陈明川本来就不是大夫。
如果陈明川只是大夫就好了。
雨停了,陈明川推开门,却僵在了原地,数十人站在门外,盯着他,眼神锐利又仇恨。
从衣服上看,并不是暗卫营的人,他们穿着暗红色的官服,陈明川一下子就明白陆惊雪的人找过来了。
为首的男人拔出长剑指着陈明川,“把太子殿下交出来。”
阳光从乌云后面露出了脸,陈明川眨了眨有些刺痛的眼睛,认出来这人是谁。
作为玉楼楼主,原主知道京城所有王公贵族。当然了,对方不一定知道他。
“冷将军,你的动作倒是快。”
冷非,镇北王的儿子,镇北王是陆惊雪的舅舅。
陆惊雪的母亲是外族人,多年前救下了镇北王,两人成了异姓兄妹,只不过这关系只有少数人知道。
冷非说:“从你们在客栈闹出动静开始,我就跟着你们了。没想到你居然迷倒了自己人,独自带着太子殿下离开,你意欲何为!”
陈明川说:“要是我说我想把殿下交到你们手中,冷将军信吗?”
“满口谎话,”冷非说:“我已经查到你的身份了,玉楼楼主,二皇子的走狗!”
陈明川“啧”了一声,“走狗多难听,那叫下属、幕僚。”
冷非说:“今天我就先杀了你,救下殿下!”
冷非作为将军,自然出手凌厉狠辣,陈明川差点被他的剑刺中。
不过当冷非还要攻击的时候,陆惊雪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一只手撑着门框,“住手。”
冷非眼眶一红,激动不已,“殿下,让我为你杀了这贼子。”
冷非朝着陈明川刺下去,陆惊雪却站在了陈明川面前,于是剑堪堪停在了他面前。
“我说了住手。”
冷非问道:“为何啊,殿下!”
陆惊雪说:“我说了住手,他的命你不能取。”
“殿下莫要被这人花言巧语哄骗了,他是二皇子的人,这一次殿下失踪,二皇子派他去北境找殿下,可见对此人器重。”
冷非不提还好,一提这茬陆惊雪感觉气血不顺。
“既然唤我殿下,就该听我的。我留着他,有用。”
冷非似乎悟了,“殿下是用他作饵,还是想好好折磨他一番?”
陆惊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找辆马车,回京。”
马车上,陈明川被绑住了手。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现在没有危险了,自然也不用提心吊胆。
陆惊雪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昏睡着,似乎还是发着高烧。
傍晚陆惊雪才悠悠转醒,冷非敲了敲马车门框,“殿下,用膳了。”
“进来吧。”
冷非端着几盘菜进来了,饭也只有一碗,摆明了只给陆惊雪吃。
陆惊雪瞥了一眼饭桌,开口道:“再送一份进来。”
“殿下,先饿他几顿,他才会告诉我们二皇子暗卫的信息,还有二皇子做过的其他丑事!”
陈明川说:“你不饿我,我也可以说。”
冷非不信,冷非生气。
“骗谁呢你,殿下失忆了好骗,我才不好骗!”
陆惊雪斜了他一眼,“我的记忆恢复不少了。”
陈明川看向陆惊雪,“难道是因为这几日发烧?”
陆惊雪不答,只是对冷非说,“出去再带一份饭菜。”
很快饭菜被拿了进来,冷非还偷摸瞪了陈明川一眼。
陈明川晃了晃手,“你绑着我我怎么吃?难道你还害怕我跑了?说好到了京城分道扬镳,现在你的人找了过来,如果现在你当我离开,也可以。”
“离开?”陆惊雪笑了笑,“不是还想封侯拜相吗?为什么要离开,还是说那些话也是骗我的?”
陈明川觉得陆惊雪的笑有些渗人,这下才有了陆惊雪已经恢复部分记忆的实感。
从玉楼的情报来看,太子陆惊雪是一个笑里藏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没骗你,不过看样子殿下很讨厌我,为了保命我还是先离开。”
等陆惊雪气消了,想明白了,他再回来辅佐也行。
陈明川不喜欢他们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惊雪垂下眼,眸色晦暗,“我不会让你离开,你想封侯拜相,我允你便是。”
空气安静了一瞬,陈明川觉得现在陆惊雪应该是有点喜欢他,或许不止有点。
因为依照原来陆惊雪的性格,恢复记忆应该会杀了他才对。
太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会留下一个在二皇子身边待过的人。
现在为了留他,更是封侯拜相这种承诺都做了。
“殿下,你……”
陆惊雪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看着我做皇帝,让你看着我把陆惊宇弄死,让你看看你之前眼光有多差。”
又不是选男朋友,什么眼光差不差的。
陈明川无力吐槽,在陆惊雪给他解开了绳子之后,默默把饭吃了。
吃过饭,冷非拿了伤药进来,都是宫中御赐的药,非常管用。
“殿下,我帮你上药。”
陆惊雪说:“不用,我自己可以,出去。”
冷非看了一眼陈明川,“我听说这玉楼楼主功夫不错,殿下和他共处一室,实在有些……”
“我有分寸,”陆惊雪说。
冷非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陆惊雪坐到陈明川身边,解开了他的绳子。
“吃饭的时候解开,不吃了又绑上,你不嫌麻烦?殿下已经允诺我封侯拜相,我就不会离开了,又何必如此?”
陆惊雪眉眼冷淡,用力拉过陈明川的手。
“我乐意。”
陈明川:……
陆惊雪把药膏抹在了陈明川手腕的咬伤上,语气莫测,“那晚我烧糊涂了。”
烧糊涂了才下口咬了陈明川,算是解释。
这咬痕对陈明川来说连伤都算不上,没想到陆惊雪如此在意。
“无妨,”陈明川抽回手,“还是你先上药,你的伤口太大,这点药说不定不够。”
陆惊雪强硬地拉过陈明川的手,在他的伤口上抹上了药膏。
见他这样,陈明川也没有再说话。
坐回原位之后,陆惊雪褪下了外衣给自己上药。
陆惊雪的伤口在后背,见他动作艰难,陈明川说:“我帮你。”
陆惊雪将药膏盒子递给陈明川,倒是没有拒绝。
后背的琵琶骨处是两道血淋淋的口子,包括现在都还有点渗血。
陈明川看得有些难受,动作又快又轻地为他上了药。
“好了。”
陆惊雪穿好衣服,拿出绳子,又绑住了陈明川。
陈明川:……
睡觉的时候,陆惊雪拽着绳子一端,处在另一端的陈明川有什么异动他都能感觉到。
第二天,陈明川不想坐在马车里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走出了马车。
陆惊雪身上伤好了点,宫里御赐的药效果实在太好,所以他也在外面。
见陈明川走出来,冷非警惕地站了起来,“你出来做什么?”
陈明川自然地坐到了陆惊雪身边,“放放风。”
冷非想说什么,但是在接触到陆惊雪的目光后,他闭嘴了。
这几天天气都冷,雨也时不时的落下。冷非拿了一件白色的狐裘,递给了陆惊雪。
“殿下,别着凉了。”
陈明川也觉得有点冷,“给我拿一件。”
冷非翻了个白眼,“你可是阶下囚,想什么呢!”
“你家殿下可是答应了我封侯拜相,我是阶下囚?”
冷非看向陆惊雪,“殿下,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陆惊雪把手中的狐裘抖开,披在了陈明川身上。
“冷非,改改你咋咋呼呼的性子。”
冷非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惊雪给陈明川披狐裘,越发觉得陈明川给陆惊雪下降头了。
一拍脑袋,冷非说:“我知道了,他会医术,是不是用什么法子控制了殿下你?”
陆惊雪为陈明川系上了狐裘的系带,两个人距离太近,呼吸交融。
陈明川淡淡道:“世上没有这样的药。”
“真的没有?”陆惊雪嗓音有些低沉。
他怎么也觉得陈明川给他下药了,不然他怎会如此失控。
陈明川说:“或许有,不过我暂时还没接触到过,殿下好奇可以打听打听。”
陆惊雪眉眼微垂,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之前失忆的时候如同一张白纸,现下恢复了一些记忆,便愈发让人难以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