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郑增华这一席话,褚中轩不再那么焦躁,心情略为转好。
临退朝前,笑道,“众爱卿放心,尔等家眷在宫中,都能得到妥善的照料,衣食无缺,养尊处优,诸位不必挂念。”
众臣感恩戴德,一起拱手道,“多谢圣上!”
数日前,陈丽妃生辰,各家夫人、小姐按惯例入宫庆贺,然后就被扣押在宫里,其中也包括郑增华的夫人和女儿、孙女们。
新帝倒没明说扣押,只说反军靠近京城,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愿意借出几个宫殿给夫人、小姐们暂住,以免除众臣后顾之忧。
众臣心里骂娘,嘴上感激不尽,连呼皇恩浩荡。
......派明镜司监视着还不够,还要关进宫里?新帝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怎么,怕明镜司也背叛你?那就少做点亏心事啊!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颇为有效,没有哪个大臣再生出叛逃之心。
这世上,抛妻弃女只顾自己的男子虽然也有,终归不多。
等褚中轩离开金銮殿,大家才陆续往外走。
出了皇宫大门,众人忧心忡忡地围上郑增华,“老大人......”
最积极的是刘开良,因为他会是这群人中第一个直面镇北军的,换言之,如果他败了或降了,他的家眷会是第一批死。
他的原配发妻、两个儿媳、两个女儿都在宫里,怎忍心她们遭此横祸。
可他怎么打得赢?
齐剑隆三十万大军,打不赢十多万镇北军。
曹越五十万大军,也打不赢三十多万镇北军。
如今镇北王拥兵七十多万,他只有二十万,拿什么打?
再有志气的鸡蛋,也碰不过石头。
况且他没什么志气,并不想为这昏君卖命,瞧瞧他干的那些事儿,哪个好人干得出?
他也不愿意看到许家满门人头落地,许将军虽然性情严厉,罚过他几次,却忠肝义胆、私德无亏,这样的老将,不该是这种下场。
有些事情他自己做不到,却钦佩那些能做到的人。
得让首辅大人拿个主意。
郑增华微微摇头,暗示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众人会意,不再多说,纷纷上马或上车,位贵权重的几名大员,在城里绕了几圈,悄悄汇聚到郑府。
密议一番,亥时才散。
已是宵禁,但大员们不惧皇城司,都能从容回家。
因为皇城司统领也是他们的同伴。
至于明镜司,因监视官员不力,有几家从僻静处的狗洞里跑了,新帝大发雷霆,斩其统领,派了心腹太监木春福掌管,但木春福没办过这么大的事儿,无德无能,难以服众,眼下明镜司正乱着呢。
夜深人静,郑增华还在书房里读庄子。
今晚他们做了一个大决定,心绪难以平静,唯有庄子的逍遥游,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安宁。
长子郑皓永坐在一旁陪着他,忽然喃喃道,“素儿貌美,昏君好色如命,只怕,只怕......”
素儿是他的长女,定了向侍郎家的长子。
他真希望镇北军立刻赶到京城。
郑增华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又被他惊走了,皱眉道,“生死之外无大事!”
向家若有二话,退婚就是。
但向家未必敢退,因为他家女儿也在宫中,也定了亲事,向家敢退素儿,他家女儿也会被退。
这件事情上,大家谁也别嫌弃谁,都是受害者。
郑皓永还是担心,“还有宜儿、蔓儿、瑶儿,往后亲事怎么办。”
宜儿是他小女,另外两个是侄女,年纪小,没定亲。
郑增华沉声道,“若能寻到好夫家,便让她们出嫁,若寻不到,郑家养她们一辈子。”
往后郑家会怎样,他也不知,富了富养,穷了穷养。
心里也知道,京城这些夫人、贵女的名节,都被那小畜生毁了。
又交待长子,“待你媳妇儿和女孩儿们回来,万不可轻慢。”
郑皓永如受侮辱,涨红了脸,“爹,您这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会轻慢她们?她们,她们是替我父子兄弟受过!”
如果昏君不扣押女眷,被扣押的就会是他们。
郑增华稍感欣慰,“你明白就好。”
一挥手,命儿子退下。
对于褚中轩,他现在只有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前段时日,他本来也想劝褚中轩赴玉丹河之约,但他也知道褚中轩不敢去,想找个稳妥的机会再开口。
谁知还没找到,许将军就跳出来苦劝,当晚许家下诏狱。
他也就不敢说了。
修筑堤坝,蓄水淹下游一事,褚中轩瞒着众臣,派了陈丽妃的父亲去办。
事发后才知,震惊得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半天没回神。
也对褚中轩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