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那个憋了一肚子气的帐篷里出来。
董克方故意给帐篷里那乳臭未干臭小子听一般,狠狠啐了一口。
叫住无动于衷就要离去的雷彭:“你就不生气?这是个什么东西?”
雷彭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径自离去。
同为都伯的董克方不懂一向心高气傲的周延、雷彭怎么对这个小子踩在他们头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能够直属于黎纲,董克方即使只是个都伯也是有真本领在身上的。
要他服帖,显然不是李遗三言两语做得到的,莫说他是黎纲义子,就算是亲子,又能如何?
帐篷内,听到一幕之隔外的动静。
周延皱眉道:“初次见面,没必要这么难看吧?”
李遗毫不在意地随口道:“难不成要我低声下气?那他们就能对我好脸色了吗?”
周延没有接话,也准备离开。
李遗继续道:“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个狐假虎威的货色,踩了狗屎运的幸运儿?”
周延站定转身,定定看着李遗。
神情的意思很明显:明知故问。
李遗洒然笑笑,拱拱手示意这位周世兄可以离开了。
终于一人独处,李遗回到帐后,自己的战剑乌枪早有人送到此处,
李遗没来由长叹一口气。
我本乱世一孤儿,苟且偷生为仆,不过半年光阴,怎至为人所仆境地。
思绪纷飞,忍不住回到管城,回到少葛镇。
那些牵挂的人啊。
李遗当了甩手掌柜,周延不能对所有事不闻不问。
没有返回自己的居所,他径直找到董克方与雷彭二人。
亲自去检查所有战马军备,各什各伍的营帐一一看过。
周延对不足之处一一指出,神色言辞一如常态,额外多说的只是淡淡告诉所有人,这一屯多人,从今日起有了新都尉。
新都尉将要与所有人见面。
对自己离去后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跟在身后的董克方多次欲言又止。
周延率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董克方。”
“军司马。”
“我知道你不服他,但是你服不服命?”
董克方看看雷彭,这个一向与周延走得更近的同僚此刻没打算给自己任何提示。
心里挣扎了几番,董克方还是快人快语道:“军司马,我是个农户出身,无地可种从了军,用了小十年的时间做了个都伯,大小仗打了十几场,受了伤也有七八处。这我也不曾说过自己多了不得,只是说自己命好。我怎么能不服命。”
听出他言下之意的周延,反手甩给他一个嘴巴子。
嘴角流出鲜血的董克方铁骨铮铮,头也不扭,气也不粗,血也不擦,理直气壮道:“打我我也不服。”
周延冷笑道:“你以为我打你是爱护你呢?实话告诉你,你不服命不行,不服他也不行,因为现在包括我在内,都得服他,明天上了战场,不听他的,你害死的就不止是你。这一巴掌,什么也不为,就为老子看你不顺眼!”
董克方愣住了,咽下了口中的腥甜,犹豫再三还是不甘心道:“凭什么!就算是沾亲带故,也该军司马你...”
周延没有再动手,抬手擦去他嘴角的鲜血:“所以我说了,你得服命,你得服,我也得服。口服心不服都不行,因为不服,没有用。”
“你能做个都伯是你玩命玩出来的,也是命玩完你之后赏给你的。我的军司马,他的都尉,也一样。”
周延离去许久之后,董克方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明白一向风度翩翩,自信满满的军司马怎么变成了这般市侩模样。
直到夜深人静时,见不会再有人来访。
李遗守着一盏豆大的灯光研究着那幅得自威侯府桌下的草图。
本就是信手涂鸦的小人,被李遗临摹下来后更显草率。
甚至多处都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当时太过着急给画错了。
好在得自梁泊的残缺运气法诀能够按照图像动作运行无碍,李遗才敢放心的一个个动作尝试下去。
草图剩下的内容本就不多。
很快将所有的小人动作悉数打过一遍。
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运气和拳法都中规中矩。
甚至对于这套终于得空修习完整的拳法也没有特别的感悟。
不过李遗早有心理准备,真正的好东西怎么会那么容易得到呢?
气息归元,李遗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抗的困倦。
倒头睡去。
翌日,李遗是被人叫醒的。
一张同样稚嫩青涩的脸庞浮现眼前。
带着谨小慎微的神情,少年士兵道:“大人,军司马让我来服侍你。”
从这同龄人的穿着,也能猜出这是周延派给自己充当马前卒的军士了。
不过李遗着实不习惯驱使人的感觉。
婉拒了少年递衣打水的殷勤,察觉到帐外人忙马急的动静,随口问道:“外边怎么这么闹?”
军士答道:“马上要开拔了,军司马让我叫醒您,还特意嘱咐了,今天你得穿戴甲胄出现。”
李遗这才注意到床头整齐地排列着一整套甲胄。
连尺寸都是自己尚未长成的身形。
李遗不由得再次暗叹一声自己何德何能。
自己摸索着将内衬穿戴好,外甲独自一人实在应付不了,只能让少年搭把手。
李遗问道:“怎么称呼?”
“李三有。”
李遗笑道:“咱们是本家啊,不过以后你就不用伺候我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
李三有手上一顿,险些将兜鍪甩了出去,怯生生称是。
李遗好奇问道:“怎么,不想走?”
李三有不好意思笑道:“呆在您身边,就不用去送死了。说实话,我是把攒的军饷都给了我们什长,才让他把我推荐给军司马的。您让我回去,我就亏大了。”
李遗哭笑不得,摇摇头:“那你就跟着我吧,不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不用事事伺候我。”
李三有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开心地露出凌乱的牙齿开心笑道:“大人,你官比什长大,人也比他好,你还年轻。”
李遗被他逗得发自内心大笑不已。
等他穿戴整齐走出营帐,自己从斗兽中得到的赏赐战马已经备好,不觉间,李遗凭着东拼西凑,倒是凑齐了一整身行头。
一身戎装的周延策马赶来,在嘈乱的动静中大声道:“开拔了,我们作为先头,即刻动身!”
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为名义上的都尉,实则对行伍之事一无所知,所有的事项实质上还要依赖周延,李遗不由得拱手道谢。
没来由,李遗忍不住问周延一个问题:“书上写,大军开拔,不都要沐浴焚香,振臂一呼,再列队出城的吗,怎么看起来如此草率?”
周延实在忍不住一个看傻子的表情甩给李遗,半晌只能憋出四个字:“兵贵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