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多人?”
余猛不认得姚家人,拽着马头不安地原地踱步。
李遗轻声道:“姚家人。”
楚大和余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遗想了想,给一个他们能够理解的解释:“洛京的贵族。”
“啊?”二人立时抽刀,严阵以待。
李遗按下冲动的二人,思忖后说道:“此地等我,看形势不对,你们立刻离开,去哪里都行,就是不准下来救人!”
余猛不愿,楚大拦住他,重重点头。
李遗冲二人重重抱拳,驱马越向河岸。
渐渐近了,李遗发觉姚家带头之人有些面熟。
洛京中打过交道的每个人都有身份,并不难想起来,是在洛京时,常伴随姚文意左右的人物。
在说话处站定,李遗不语。
那人独自驱马上前,开门见山道:“姚化飞。长盛门事发当天,小侯爷便遣我去了管城,本是堵你的,后来接到传信,暗中保护你的家人。说实在的,你的仇家有点多。”
李遗闻言,郑重抱拳道谢,非是轻信这人,而是他相信姚文意做得出这等事情来。
不得不承认,姚文意拥有真正的贵族气度。
在许多人眼中其坚守的某些底线,太过天真幼稚,可也因此,才使其成为了穆云垂仅佩服的两位年轻人之一。
姚化飞补充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复命了,这些人一个不少,完整无缺,都交给你了。”
李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客气,胸中感激的话语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位抱拳,临了挤出来一句:“辛苦,多谢!”
姚化飞嘴上说着告辞,身子却一动不动,笑容莫名地盯着李遗。
李遗不明所以,后知后觉,摸遍了全身却一点钱财也摸不到。
李遗冲身后山坡上两人遥遥招手。
见少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姚化飞哭笑不得:“我缺你那点仨瓜俩枣吗?只是公子对你的那帖疗伤宝药很感兴趣...”
李遗意识到对方指的是酒仙,面露难色。
姚化飞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小口袋,丢给李遗,满是黄白之物。
“不知道你们要往哪里去,公子也不让问,不过身上没点钱哪里都走不远,这不是公子的交代,算是我送你的。”
李遗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酒仙,全部递给姚化飞:“药方非我之物,实在难以赠送,这些也足够姚文意保命了,日后若有机会得见药方主人,我为姚文意讨来。”
姚化文笑着接下药物,对李遗的话语不置可否,很明显他并不认为李遗和姚文意还有再见之日。
少年那日离开长盛门之后就与洛京再无关系,一个重新回到泥土中的人物,不管是从哪里坠落下去的,都与云端的人物再难扯上关系。
俯首看人间举手投足间而已,凌空登天窥伺仙庭何等痴人说梦。
不过姚文意一切有交代,姚化飞也不难为李遗,最后问道:“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小侯爷吗?”
李遗想了又想:“替我道谢。”
姚化飞点点头,临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临走时我曾听闻,小侯爷和上虢县主不日就要完婚,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你应该是来不到了。”
李遗神色为之一顿。
姚化飞对洛京内的传闻佯装未曾听说。
李遗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名兽皮缝制的精美口袋,细密的兽毛向里,小心的呵护着一件小巧的宝贝。
那是一块白玉籽料。
被李遗寻人打磨成了一条小鱼形状,只可惜还未送出手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果断将口袋丢给姚化飞:“拿给...姚文意,还有县主,恭贺新婚之喜。”
姚化飞伸手接过,点点头率部离去。
李遗一直目送这些人消失在九曲河流的尽头,再也看不到,才转身面对那些一直默默等待他的家人们。
直到此时才顾得上打量那一张张熟悉面庞的李遗,心中的喜悦却被莫名的惆怅冲淡了几分。
首先将人头数量仔仔细细瞅了几遍,一大五小,没有错。
李遗眼中抑制不住泪水,转头跪地,对楚三孟强等人恭恭敬敬叩了响头。
楚三孟强大吃一惊,手忙脚乱下迎头跪下:“使不得,使不得。”
余猛楚大果断将李遗搀扶起:“你救了我们的命,报了我们的仇,这些事情算什么,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
李遗的情绪一开始宣泄就再也止不住,连日来铁血无情,双手沾满鲜血的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双婶的泪窝浅,忍不住迎上前来,捧住不知不觉比她高出一头去的李遗瘦削的脸庞:“孩子,受苦了。”
李遗哭到打嗝,口齿不清晰道:“双婶,你,你好了?”
双婶点点头:“难得,孩子,难得。”
目光扫向旁边有些怯生生的弟弟妹妹,李遗伸手招徕他们,迟疑了一下,小双带头扑进李遗怀里:“阿牛哥!”
李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这次总归一个没少。
还有一个瘦削孤僻的身影静静站在一边,手持一把枪头明亮的红缨枪,不适龄的淡淡眼神看着重聚的人群。
李遗松开众人,走过去:“李默,不认识我了?”
小默仰头看着他,怎么会不认识,扒开李遗抚摸自己头颅的手掌,掌心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是拜自己所赐。
“我叫柳虞,不叫李默。”男童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李遗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擦干眼睛,凝神道:“你会说话?”
男童十分老成地翻了个白眼。
大双凑近了说道:“阿牛哥,别理他,脾气怪得很,活干的多,饭吃的也多,但是就是不跟我们一起。”
李遗拍了一下小脑袋:“不是说了让你们照顾好他。”
几个委屈的孩子还没说话,柳虞却道:“谁要他们照顾!”
孩童的赌气模样确是可爱,惹得余猛等人哄堂大笑。
李遗没有笑,他看出孩童扫向哄笑众人时,眼神中的冷漠与疏远。
柳虞主动问他:“一百一十九,你报仇多少了?”
李遗回道:“只多不少。”
旁人不知所云。
李遗又道:“你想习武吗?我们还有很多仇要报?”
“有多少?”
“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