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生失踪的时间恰到好处,魏长乐心知如果此人与金佛案无关才是有鬼。
辛七娘下令灵水司的耳目满城搜找胡长生的踪影,魏长乐则是直接带了两名夜侯来到胡府。
如果金佛案背后的主谋果真是胡长生,那么此人的心机深沉至极,监察院想要找到他的行踪,绝非易事。
这两天监察院的注意力都在胡人坊那边,胡长生很可能已经趁机逃出神都。
果真如此,那就像一颗石子丢进湖中,再想找到,难上加难。
唯有从其家人的口中对其有更多的了解,或许能够抓到蛛丝马迹。
赶到胡府,天早已经暗下来,让魏长乐惊讶的是,胡府门前竟然有数名官差把守。
“不良将,是京兆府的人!”一名夜侯低声向魏长乐提醒。
魏长乐立时便想到,自己那位叔父大人魏平安被谪贬到千年县之前,就是在京兆府任职。
他入京不久,此前也没有与京兆府有过任何接触,对京兆府还真是没多少了解,问道:“京兆府是不是三司衙门之内的?”
“不是!”夜侯摇摇头,“三司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京兆府不在其中。但京兆府管着京畿十三县,包括万古县和千年县,税赋、刑案俱都是京兆府的职权之内。”
魏长乐皱起眉头。
京兆府的人竟然率先出现在胡长生的宅邸,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京兆府隶属于三司倒也罢了,毕竟太后有旨,三司衙门都要配合监察院调查金佛案。
但京兆府不在不属三司,自然就不受监察院影响。
“你们好!”魏长乐面带微笑,上前拱手道:“两位兄弟是京兆府的大哥?”
两名打量魏长乐,反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
魏长乐带人出来办差,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穿着监察院的服饰。
其实监察院的官吏们除非有意为之,大多数出了永兴坊都是便装在身,尽可能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魏长乐和两名夜侯都是身着便装,京兆府的官差自然看不出身份。
“监察院!”魏长乐嘴角带笑。
他知道监察院的震慑力,亮出招牌,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会顺利得多。
但两名官差却很淡定,道:“监察院的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自然是办案。”魏长乐皱起眉头。
一人淡淡道:“你们要办案,等我们办完之后再说吧。参军大人也在办案,不能打扰。”
“出了什么事?”魏长乐心下一紧,暗想该不会是胡长生出了事,京兆府才会大动干戈吧。
两名官差也不理会。
魏长乐想了一下,保持客气道:“我进去看看,不会干扰你们,各干各事.....!”
他不知道京兆府为何会突然来到胡府,但既然都在办案,那就尽量互相配合。
他刚往前一步,两名官差横身拦住,一人皱眉道:“没听清我说的话?你们在外等着,我们走了,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进不去。”
魏长乐倒有些意外。
这两人是耳朵聋了,没听清监察院的名号?
“你们什么时候走?”
“那就说不准了。”那人笑道:“可能待会儿就跟着参军大人一起走,也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魏长乐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走,我就进不了?”
“是这个意思。”
“这不是消遣我吗?”魏长乐叹道:“我的案子很急,真的耽搁不了。”
“你急不急关我们屁事!”官差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们是监察院的人,监察百官。不过你别忘了,京畿要案,第一个有资格管的是京兆府。没有圣上的旨意,别说监察院,就是刑部也不能擅自插手。”
魏长乐回过头,向身后的夜侯问道:“京兆府这么牛气哄哄吗?”
两名夜侯对视一眼,一人直接问道:“不良将,咱们是进还是退,您一句话!”
魏长乐嘿嘿一笑,猛然转身,不等那官差反应过来,抬起一脚,狠狠踹过去。
踢脚是他的习惯动作,纯熟得很。
这一脚踹在那官差腹间,官差闷哼一声,向后直飞出去。
“砰!”
整个人整整落在院子里。
另一名官差勃然变色,反应也不慢,瞬间拔刀,但刀刃还未出鞘,却感觉手背如触电般麻了一下,却是一名夜侯欺身上前,一掌狠狠拍在那官差的手背。
官差手上一麻,顿时松开,出鞘半截子的刀滑入鞘内。
院子里有数名京兆府差役,正好看到砰然落地的同伴,都是变色,拔刀冲过来。
魏长乐却已经带着两名夜侯进了院内。
“拿下!”一人沉声道。
几人正要冲上来,就听后面传来声音:“都别动,都别动!”
却见一名身着浅绯色官袍的男子从屋内走出来。
他三十多岁年纪,气质儒雅,皮肤白皙,样貌却也是颇为俊朗。
官差们听到吩咐,都是立刻退后。
“本官说过多少次,不要动不动拔刀。”年轻官员叹道:“能讲道理就不要耍刀,太粗蛮。你们不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莽汉,是用脑子侦破案件的官差,注意点自己的形象。”
夜侯凑近魏长乐耳边,低声道:“京兆府刑曹参军事,周兴!”
“大人,他们非要闯进来,还出....出脚伤人!”被魏长乐一脚踢到院子里的官差捂着肚子,挣扎着爬起身,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阻拦监察院办差,你还活着,就该庆幸!”魏长乐也不客气。
周兴笑道:“原来是监察院的兄弟,大家都是为朝廷办差,有些误会说清楚就好。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位司卿属下?”
看来此人对监察院倒是颇为了解。
“灵水司!”
“哦,是辛司卿麾下?”周兴笑意更浓,“鄙人京兆府刑曹参军事周兴,未请教?”
“不良将魏长乐!”
周兴面上一僵,笑容瞬间敛去,眸中竟是划过一丝厉色。
魏长乐看在眼中,心中略有些诧异。
这周兴明显是个笑面虎,但那么一瞬间,魏长乐竟然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深深的敌意,竟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自己与对方初次见面,虽然踢了他的人,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笑面虎往往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内心恨极,不至于漏出情绪破绽。
但周兴为何会对自己充满恨意?
只是一瞬间,周兴面上恢复笑容,问道:“可是在云州生擒右贤王的少年英雄?”
生擒右贤王似乎已经成了魏长乐的名片,是个人都知道。
“不敢!”魏长乐心想这人瞬间三变,反复无常,绝非善茬,直接问道:“参军事,敢问一句,胡府发生了什么事?”
“本官知道魏大人似乎刚刚被调入监察院,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擢升为不良将。”周兴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感慨道:“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你应该就是监察院司卿了。”
魏长乐皱起眉头。
监察院四司,四位司卿都不是善茬,周兴这句话就像是说魏长乐要取代某位司卿,看似是吹捧,实则暗藏杀机。
回头想想,辛七娘似乎也说过,院使如此迅速擢升魏长乐为不良将,如果司卿有空缺,只怕直接让他填补。
听者无意,说者有心。
某种角度来说,辛七娘的话自然也代表了监察院大部分人的心思,都觉得魏长乐被擢升太过突兀,速度也太快。
只不过是院使大人亲自下令,大家不敢多说什么。
辛七娘未必会嫉妒,但不保证其他人没有意见。
就譬如自己在春木司的顶头上司殷衍,刚进监察院,对方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可自己在他手下还没真正干上一天,就受到提拔,瞬间与殷衍平起平坐。
如果殷衍心胸开阔还好,如果心胸狭窄,必然是心中不舒服,存有嫉恨之心。
毕竟人家熬了多少年才升上去,自己才短短数日。
今日跟随自己前来办案的领命灵水司夜侯,是辛七娘调派的精干,在灵水司也干了多年。
如果这两人将周兴的话听到心里,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
魏长乐笑道:“参军事心胸开阔,我误伤了你的人,你却不计较,令人钦佩。以你的心胸,成为京兆府尹应该也是指日可待了!”
周兴想不到魏长乐竟然使出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一招,微微变色。
“参军事,我和你不熟,咱们没必要耽误时间。”魏长乐察觉到对方的敌意,自然也没兴趣和他啰嗦,更没有兴趣和他攀交情,直接道:“你们到这里是办什么案?”
周兴依然保持笑容,道:“这应该是本官问你。不良将,你带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胡长生非官非吏,不属于你们监察院监管,你横冲直闯进来,也不怕被人说你们监察院肆无忌惮?”
魏长乐也不废话,直接往前,从周兴身边经过,目不斜视,直接进了堂内。
魏长乐走过去那一瞬间,周兴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双目之中充满冷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