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杳头顶鲜艳的红盖头,被一众侍女搀扶着踏入喜房。
待她稳稳地坐在龙榻上后,身旁的侍女全都退了出去。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去,殿门被轻轻带上,只留下一片静谧。
罗诗杳微微低头,朝一旁的新郎看去。
青年正闭着眼,嘴角挂着一抹傻乎乎的笑,模样十分可爱。
她忍不住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脸蛋,调笑道:“行了,别再装了,人都走光了。”
顾晏廷依旧在傻笑,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杳杳,两千三百零八十六天了……”
“嗯?”罗诗杳微微一愣,美目中满是不解,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顾晏廷缓缓睁开眼睛,轻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杳杳,两千三百零八十六天,我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整整盼了两千三百零八十六天。”
“从见你第一面起,我的心便为你沉沦,往后的每一天,我无数次在梦中与你携手。今日,终于美梦成真。”
一朝拥有,他满心的欢喜,激动与感慨,不觉热泪盈眶。
这一瞬太美太妙。
在他的一生中,曾站在最高处,人生得意,也曾跌入低谷,承受痛苦。
但没有一件事能比得到她更得意,比失去她更痛苦。
罗诗杳静静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清晰,颤抖,激动的心跳。
当看见他突然流下眼泪,她忙抽出手,将那泪珠温柔抹去。
她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怜惜:“九郎,我何其有幸,能成为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话落,她俯下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罗诗杳低声呢喃:“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再让你独自等待,我们要一起走过岁岁年年,永不分离。”
顾晏廷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忽而一骨碌翻起身。
他双手微微颤抖,缓缓掀起她的红盖头。
刹那间,女子那如花般娇艳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眉眼含情,唇若樱桃,颠倒众生的美,让他移不开眼。
顾晏廷伸手,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愧疚道:“这次大婚实在是太过仓促,一切都没来得及好好筹备妥当,就匆忙将你接入了宫中。”
“杳杳,委屈你了。”
“一点都不委屈,我很高兴。” 罗诗杳微微歪着头,笑靥如花,双眸弯成了月牙儿。
当冲喜的旨意传到罗府时,整个府邸瞬间乱成一锅粥。
罗母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嫁衣没有准备好,嫁妆更是毫无头绪……一切都没有任何准备,让人措手不及。
好在关键时刻,顾晏廷及时派人送来华丽精美的嫁衣等一应物品。
罗诗杳像个木偶人般,被众人随意摆弄,沐浴熏香,梳头盘发,套上凤冠霞帔,然后就匆匆踏上花轿……
不可否认,这次出嫁的确搞得很匆忙,她至今还浑浑噩噩的。
但要说委屈,罗诗杳的心中却是一点都没有。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望着眼前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柔声问道:“这嫁衣是从哪里弄来的?感觉有些小了,穿着好紧啊?”
顾晏廷的眸光闪了闪,抬手轻轻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讪讪道:“这是几年前,我让人按照你的尺寸做的……”
他肖想数年,步步谋算,拆她姻缘,护她家人,待她放下,接她回京,现在终于如愿以偿。
罗诗杳:……
原来他很早之前就……怪不得现在穿起来不太合身。
完辣,她也中了小狐狸的圈套。
罗诗杳佯装嗔怒,瞪了顾晏廷一眼,可眼中却藏不住的甜蜜与幸福。
顾晏廷瞧见她咬牙切齿的可爱样子,笑得开怀。
他伸手解开她嫁衣上繁复的系带,随后又卸下她头上沉甸甸的钗环,将那些华美的衣服首饰一一放置在一旁。
接着,将她拥入怀中,揉开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的温度,瞬间传递到彼此的心底。
顾晏廷眉眼弯弯,柔声说道:“杳杳,叫声夫君。”
罗诗杳咬着红唇,眼波流转间,潋滟生光,妩媚动人。
她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柔柔的,带着几分羞涩与娇嗔:“夫……夫君。”
“大点声,我没听清呢。”顾晏廷嘴角翘得更高,故意逗弄道。
“夫君……”罗诗杳稍稍提高了些声音。
“还没听够。”顾晏廷不依不饶,眼中的幸福都快溢了出来。
罗诗杳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却满是甜蜜,再次唤道:“夫君……”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俏皮,像是在回应他的逗趣。
顾晏廷将她搂得更紧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与满足:“我们终于……真正在一起了。”
“嗯。”罗诗杳微微点头,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合了八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是真正在一起了。
“老天爷还是优待我。”顾晏廷感慨万千,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初见她时的模样。
那惊鸿一瞥,便让他从此深陷情网,无法自拔。
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吟诵:“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男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大殿里,诉说着几年来他对她深沉的爱意。
罗诗杳突然抽出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娇笑道:“你呀,可不就一直盘算着要把我娶回家!”
顾晏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没错,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你,非你不娶。”
罗诗杳窝在他怀里的时间太久,身体都有些麻了,不自觉地轻轻动了动。
顾晏廷怕她难受,大手立刻托住她的腰,一个利落的翻身,两人瞬间对调了位置。
紧接着,他微微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终于如愿以偿,能够和她终日缠绵,交颈而卧。
顾晏廷双手捧起她的小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眼神炽热而深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融入自己的生命里。
“杳杳,我想要……”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
罗诗杳闻言,脸颊再次泛起红晕。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别躲呀,杳杳,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顾晏廷柔声说道,“现在你是我的妻,想跑也跑不掉。”
罗诗杳的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子,细声细语道:“我娘说,前三个月胎位不稳,不能同房。”
在入宫前,她满心忐忑,羞羞答答地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向罗母坦白。
毫无怀孕经验的她,与其自己胡乱摸索,倒不如直接向已经生育了七个孩子、经验丰富的罗母请教。
罗母听闻后,激动得泪流满面。
还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她许多注意事项,其中就包括这前三个月要格外小心,不可与夫君同房……
此刻,罗诗杳想起罗母的叮嘱,心中满是对腹中胎儿的担忧,只能羞涩地拒绝了顾晏廷的请求。
顾晏廷听了她的话,眼中的炽热瞬间被自责所取代。
这点他真的不知道,宫中其实有“教导”嬷嬷的。
可那嬷嬷的职责,不过是教新入宫的女子如何在榻上服侍君王。
按照宫中的旧制,新人入宫,嬷嬷必定要亲自教导一番,传授那些男女之间隐晦的规矩和技巧。
可他哪里舍得让心爱之人去经历那些繁琐又尴尬的环节,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一步直接省略了。
他只希望罗诗杳能在他身边,自由自在、毫无负担地生活,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
顾晏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理解与宠溺:“是我莽撞了,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
“你和孩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说着,他的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小腹上。
罗诗杳感受着他的关心与呵护,心中满是甜蜜与安心。
她半夜就起来盘头发,眼下困意来袭,轻声嘟囔:“夫君,睡吧!”
“明天才是正式的婚礼,要大宴宾客,紧接着又是封后大典……
”她的婚礼可真是与众不同,别的夫妻都是先举行婚礼,再入洞房。
而她完全打破了传统婚礼的流程,先是入洞房,然后才进行婚礼。
不过,这也没办法,昏迷不醒的新郎怎么能拜堂成亲呢,也只能等冲完喜,新郎清醒后再进行其他流程。
“睡吧!”顾晏廷的声线又低又沉。
他伸出宽厚的大掌,轻轻拍在她后背上,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而有节奏,就像哄小孩般哄她入睡。
明天的婚礼上,他终于可以披红挂绿,与心爱之人拜堂成亲,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他们的爱情。
被裹挟在无尽的温暖和美好中,罗诗杳缓缓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鼻音,软软糯糯道:“你也睡……一起睡……”
顾晏廷痴痴地傻笑,轻声回应道:“嗯,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话落,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一个个吻中……
“好吧!”罗诗杳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嘴角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烛光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恬静绝美的睡颜更加动人心魂。
顾晏廷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面庞上,舍不得移开眼。
少年时魂牵梦萦的女子,终于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怀中,彼此依偎,两颗心紧紧相连,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要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夜色如墨,笼罩着整个南湖别院。
夏晋辉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焦急与无奈溢于言表:“表哥,你一定得想想办法啊!”
“户部尚书被抄家……女眷没入教坊司。雨薇进了那种地方,这不仅意味着她自己彻底完蛋了,还预示着严、夏两族也跟着没落了……”
严殊坐在雕花椅子上,眉头紧锁,压根没心思理会夏晋辉的苦苦哀求。
他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耐烦,冷冷道:“别来找我,我早就说过,我与她之间已经恩断义绝。”
夏晋辉见自己苦苦哀求了半天,却是徒劳无功,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怨愤,气得拂袖离去。
那离去的背影,带着几分落魄与不甘。
待夏晋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严殊的思绪逐渐飘远。
之前,他对皇帝突兀地打断张太医的话感到困惑不解,可当皇帝急急以冲喜的理由将阿瑶接进宫中时,他瞬间恍然大悟。
阿瑶肯定是怀孕了,时间不等人,拖不得半分,所以即便正值国丧,皇帝也要想尽办法给她名分。
想到这里,严殊心中憋闷得厉害。
他和阿瑶在一起那么久,一直都没传来喜讯,可她却和皇帝有了孩子。
他在心中反复思索着,如果阿瑶真的和自己有了孩子,她还能那般决然地离去吗?
答案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以阿瑶的脾性,她绝对舍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可如今,她已经成为皇帝的女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一想到这里,严殊只觉得胸口被一团棉花堵住,喘不过气来。
原来,连老天爷都不肯帮他。
心暗伤,意难平,正沉浸在悲痛的思绪中,宫中突然来了宣旨的太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快步走出厅堂,在院子里跪下行礼。
那太监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圣旨,声音尖锐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漠北新单于野心勃勃,屡屡侵犯我朝边境,我军将士奋勇抵抗,却连折两员大将。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朕思来想去,唯有柱国公严殊……今特封严殊为镇北大将军,即刻起,火速奔赴边境,驻守西北,钦此!”
太监宣完旨,又传达了一道口谕:“严爱卿此去西北,务必坚守职责,无诏不得返回。望严爱卿以大局为重,安心戍边。”
严殊听完,脑中一片空白,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伸出双手接旨:“请公公回禀皇上,臣定当铭记圣谕,在西北恪尽职守,保家卫国!”
太监宣完旨转身离去,他手中握着圣旨,呆立在当场,眼中一片荒芜。
此后,他连远远看她一眼,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