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网络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无比。
哪怕是蠢萌的大学生们,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
新生网络,终究还是撑不过去了吗?
抚摸着崭新的电脑,想着便宜的网费,还有早上潘亿年离去时决然的背影,所有人都不禁暗自神伤。
就连苏颖,都走到了覃琴身侧,攥紧了手机。
她答应过潘亿年,要保住新生网络,要保住逍遥饭庄,要保住传承经典,更要拦住张兴他们……
哪怕事不可为,她也会拼尽自己的全力。
她答应过外公,她用四年毫无家族照拂,换来四年自由,跟潘亿年一起成长的机会。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哪怕被转到清北、乃至出国,她也要完成承诺。
不知不觉间,覃琴、苏颖、秦雨嫣、秦书文,站成了一排。
新生网络的网管和接待,和很多上网的人,也站在了他们身后。
就连张兴也强压着夺门而出的冲动,站在会客室门口双拳紧握,看着头发雪白的老太太。
他们很多人,不懂政治,不懂大局,不懂大势。
但是,他们明白,这样不对,他们得做点什么。
哪怕,这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看起来位高权重。
哪怕,这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看起来惹不起……
“你们都是好孩子……”
老太太突如其来的话,让众人微微一愣。
可老太太却没有解释,只是看着覃琴和苏颖,抬起了手。
气宇轩昂的汉子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出去,“是我,我知道你们有录音,重播刚才那个孩子的自弹自唱,你们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挂断电话,汉子掏出一个捆着红绳的老旧收音机,把声音开了最大。
就在覃琴和苏颖面露疑惑之时,一个熟悉而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伟大的人,也从不认为自己会为了别人舍弃自己的一切,可当我看到抗战老兵被人欺辱的那一刻,我觉得,我需要做点什么……”
噔噔噔……
琴声响起,一股难言压抑、伴随着极具画面感的歌声,钻进了众人的耳朵。
“儿时我常常听人说,
裹着小脚的那个,
是困在深山里的阿嬷,
……
等远方开来的车,
门口的板凳在那从没挪过,
眼神还在期盼着,
她生了一个又一个,
都被号角的呼声,吹走了,
山那边是什么,
是烈士的英魄,
是他们拼死保卫的新中国,
河那边是什么,
是绵延的战火,
她望着远方泪一滴滴的落,
和平来了,
他们走了,
她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28年革命,3000多万人的牺牲,你们以为升起来的仅仅是一块红布吗?前有英烈舍生忘死,换来今天的太平盛世,今有我潘亿年和所有热血儿郎,向尔等魑魅魍魉宣战,来啊!”
“来啊!”
“来啊!”
“来啊……”
悲愤至极的嘶吼,就如同一把尖刀,刺进了所有人的胸膛,也震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起初,他们还想不明白,潘亿年在唱什么。
可现在,他们懂了。
潘亿年唱的是阿嬷,唱的是先烈,唱的是那舍生忘死为家国付出了一切、待到白发满头时却被脚盆子欺辱的抗战老兵!!!
啪!
就在众人心神激荡、恨不得仰天怒吼的时候,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突然关掉了收音机。
面对众人的疑惑不解和莫名的恼怒,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有的,只是那苍老中却包含着坚决和无畏的声音。
“潘亿年那孩子说得很好,要为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骨头,撑起一片天。可,只要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没有倒下,就轮不到你们这些孩子冲锋陷阵……”
“小虎,给他们打电话,就说我说的,把这首歌循环播放。”
“只要我不点头,这歌就不能停……”
说完,突发雪白的老太太,转身就走。
没有承诺,没有说明什么身份。
但是,在所有人眼里,这个老太太,跟潘亿年歌声里的阿嬷,重合了。
佝偻的身影,却无比高大。
她,把孩子一个又一个地送上了战场。
现在,该她自己了……
真的,要这样吗?
真的,必须如此吗?
莫说,本就热血的青年了,就连之前跟在地中海身后的那些人,都低下了头,悄无声息地低下了头。
覃琴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那几个吵着闹着要退出的加盟商,冲着秦雨嫣一摆手,“去,把他们的合同,全部找出来,联系公司财务,现场解约,24小时内,全部退款!”
“我新生网络虽难,但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毁了自己的名声。”
覃琴有句话没说,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一旦退出,无论日后如何,都绝不可能再有加盟新生网络的机会。
那几个加盟商,虽然一脸臊红,却站在原地没动,等着解约。
因为他们赌不起。
而另外几个加盟商,却看着跟自家儿女差不多大的覃琴和苏颖,猛地一咬牙。
“你们谁愿意退,谁退。我张大海,今天把话撂这了,我不退,明天一早,全款凑齐。”
“没错,小潘总这么大的产业,都敢上,我们这些叔伯,还能被人家一个外来孩子比下去了吗?我也全款。”
“还有我,我就不信了,在咱们这地界上,还真能让那些小脚盆子给欺负了?”
“覃总,我就一个要求,度过此次难关之后,让他给我们敬酒喊叔伯,行不行?”
“没错,覃总,就这一个条件,你就说吧,行不行?”
“对……”
看着张大海他们几个,覃琴微微一怔,随即转身走进会客室,拿出她解乏用的酒,哗啦啦,七八个敬一杯,倒了一排。
“这杯酒,我先敬诸位,谢诸位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这杯酒,我也替潘亿年应下了,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掀了他这摊子。”
“干!!!”
这一刻,这独属于北方女性的豪迈和奔放,展现的淋漓尽致。
“干!!!”
几个大老爷们,微微怔神间,纷纷拿起敬一杯,一饮而尽。
“全款,你们安排好人,等着。”
“告诉小潘总,在这金陵地界上,不止他一个爷们。小脚盆子,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没错,生晚了,没赶上打小脚盆子,这次说什么也得补上……”
一群汉子喝完酒,不等覃琴应声,就转身而去。
这下,原本还绷着脸,装这些跟自己无关的学生们,也坐不住了。
有人低着头,装聋作哑。
有人结账下机。
有人没有结账,直接喊了一声:“机子给我留着,我人不回来,不下机,直到钱扣完为止。踏马的,人家一个学弟都不怕,我们怕个毛,是爷们的跟我走……”
“不就是游行示威吗?老子现在就回去找人,明天一起去。老子还不信了,在咱自己的地盘上,还能让小脚盆子给欺负了。”
“还有我,我去通知其他校区的同学。”
“就是,咱们南大不够,就把别的学校也叫上,咱们金陵十来万大学生,还怕了他们几个小脚盆子和狗汉奸?”
“还有我……”
“我也去……”
覃琴和苏颖,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走到新生网吧门口,双手合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双手掌心向内,躬身行礼。
大揖礼。
这一刻,覃琴和苏颖,表达了自己最大的敬意和感谢。
而她们这一礼,也和潘亿年愤然演唱的《阿嬷》,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伴随着《阿嬷》顺着电波,传遍金陵乃至整个江南省,《阿嬷》和抗战老兵被脚盆羞辱这件事,直接破圈,传遍了大江南北。
很多人,连夜坐上了南下或者北上的车票。
就连在帝都,刚帮潘亿年和覃琴搞定四合院的裴大爷,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拎着一个一尘不染的绿帆布包,坐上了南下金陵的飞机。
一首《阿嬷》。
唱碎了很多人的心,也点燃了很多人趁机已久的热血。
一句,山那边是什么,是烈士的英魄,是他们拼死保卫的新中国;
一句,河那边是什么,是绵延的战火,她望着远方泪一滴滴的落;
一句,和平来了,他们走了,她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唱得很多人彻夜难眠,连夜穿上衣服,破门而出。
一个大揖礼,也给了很多金陵老爷们,破釜沉舟的勇气。
阿嬷,在金陵的夜空回荡。
冲天而起的火焰,也照亮了大半个金陵,也惊醒了这座曾经千疮百孔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