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素锦摸不准太后目的,便诚惶诚恐推辞。
“嫔妾并无大碍,值夜而已,低位伺候高位娘娘没什么委屈的。太后您老人家保重身体,千万别为这些琐事劳神,嫔妾年轻,辛苦些没什么。”
太后却严肃了脸色,郑重告诫她。
“正是因为你年轻,不知道此事的坏处。低位是要尊敬高位,但高位却不能恣意妄为,以欺人为乐。何况郑珠仪一直欺骗哀家,让哀家以为你们两个很是要好,这更是大错。如果宫廷之中,明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多了,这风气可就彻底歪了。”
“嫔妾受教。”
虞素锦仔细地听着,模样乖巧。
太后接着道:“所以,必须有人来刹住郑贵嫔欺负下位的不正之风。哀家此时不宜训诫宫嫔,恰好,你姐姐有协理后宫的责任,让她为你出气好了。”
虞素锦忙道:“昭妃她受了伤,正在休养中,怕是做不了。而且,因为牵涉到嫔妾,她总要避嫌,不能亲自处理此事。”
“那就换惠妃?顺妃?或者康妃?”
太后竟然一副必须这样做的架势。
让虞素锦暗暗惊讶。
只好劝太后先养身子,等宫禁解除再亲自过问此事不迟。
太后端凝的脸上闪过疑虑:“你似乎,害怕郑贵嫔受罚?难道她威胁你什么了?”
“没有没有!太后,嫔妾只是……”
虞素锦飞速思索借口。
这时候外头宫人报,说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惠妃封锁了慈云宫,让太后自省,可却不能停了太医。每隔两三日,专门给太后调理身体的太医郑淼就会登门一次。
虞素锦到屏风后回避。
隔着屏风,听到郑太医给太后问安、请脉、叮嘱起居,又简单调整了一下补身的药方,便告辞。
太后却叫住他问:“郑太医最近忙什么?”
郑淼答:“为太后调理身体,臣不敢不尽心。每次从慈云宫回去,都会日夜研究医书,努力寻找最适合太后的药材和药方,仔细斟酌。另外,给太后您抓药、熬药、送药,都是臣亲力亲为,不敢懈怠。其他地方的差事,臣如今都不经手了,只为太后尽绵薄之力。只盼太后能凤体永健,便是微臣的福气。”
太后笑了,称赞了郑淼一番,又命十香打赏。
还赐了他一套御窑精品紫砂茶具。
“郑太医,虽则你忙,哀家也要给你一个额外的差事。你去春熙宫,给昭妃传个话。就说,哀家的意思,郑贵嫔暗中没有分寸、恣意欺负虞贵人,她身为长姐和协理后宫之人,虽则如今有嫌疑在身,但既然尚未定罪,就有责任训诫郑贵嫔,以正后宫风气。让她有空到慈云宫来吧,领了郑贵嫔回去,好好训导。”
太后这番吩咐,让郑淼有点意外。
但他还是恭敬应了:“太后吩咐,微臣莫敢不从,这就去春熙宫传话。”
他行礼告退。
虞素锦等他一出门就连忙从屏风后走出来,急道:“太后!嫔妾不碍的,您……”
“你不要再说了,哀家自有分寸。”太后语重心长,“虞贵人,哀家告诉你,柔顺虽好,但在宫里,可不能一味忍让啊。”
虞素锦咬住唇。
欲言又止,眼泪汪汪。
急得什么似的。
最终却没敢再说任何话。
……
“太后娘娘最近凤体如何啊?”
绯晚卧在外间的软榻上,前头垂了一挂纱帘,隔着帘子召见了郑淼。
和这位太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绯晚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听到郑淼道:“微臣刚请了平安脉,太后娘娘的脉象比寿宴之后更强健了,几乎与常人无异。”
绯晚便追问:“常人之脉象,如何呢?”
郑淼答:“人吃五谷杂粮,又有七情六欲,脉象完全纯正之人少见,若是思虑过深、情志亢奋,那么脉搏会显得更强。不过,这多是假象,人之脉,还是平和稳健为好,如涓涓细流恒定有度,方是长寿之相。”
哦。
原来太后正在挖空心思谋算什么,而且志在必得,情绪亢奋呢?
这和绯晚的推断一样。
郑淼觉得太后不能长久,前路危矣?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彼此都是投石问路,那么经过一段时间私下里的接触,此时的郑淼,已经倾向于帮助春熙宫了么?
绯晚笑着称赞郑淼:“郑太医果然医道精深,本宫听了,受益良多。”
“若能为娘娘略尽微力,臣荣幸之至。”
绯晚故意叹口气:“本宫背着不清不楚的嫌疑,一身的伤,来日还不知如何呢,你荣幸得太早了。”
郑淼躬身垂首:“医者望闻问切,窥一叶而知全貌。臣听娘娘言语,中气虽一时虚弱,但元气却足,相信不日便能驱散体内热毒邪寒,康健如常了。再好好调养一段日子,您会比常人更加面色红润、正气十足。”
这是觉着她很快能脱出眼前困境,且好上加好?
这人很有意思!
“你刚才求见时,说是奉了命,来替太后娘娘传话的?是什么话呢?”
郑淼把太后叮嘱的话,如实转述。
绯晚默默听了,静思片刻。
笑道:“太后真是治宫有方啊。郑太医,你觉着,本宫什么时候去慈云宫合适?”
郑淼答道:“娘娘玉体欠安,可以稍缓再去。但臣只懂医道,宫中事务还是娘娘自己定夺为好。”
“知道了,辛苦郑太医,你去吧。香宜,送送郑太医。”
香宜送郑淼出去,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郑淼捏在袖中,摸着是几个银锭子的形状,还有纸张的感觉,知道昭妃出手大方,这回又有银子又有银票。
离开春熙宫,路上找无人处偷偷袖手查看,却是吃了一惊。
哪里是银锭子,分明是金锭子!
那两张银票,数额也不小。
昭妃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方。
这……
郑淼不动声色收好荷包。
心跳有些快。
隐隐感觉到有些事可能要发生了。
但具体是什么事,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知晓。
抬眼看了看阴云厚重的天空。
他举步向前。
只盼自己没有选错人。
而春熙宫里,绯晚细细思量片刻,叫了人吩咐:“去请惠妃娘娘来。”
太后对她委以“重任”。
她可不能让太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