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无言,他知道高焉的愧意是因为谁,但他不能代表那个人做出决定。
毕竟,高焉不仅未曾相助陈球,甚至就连自己带着陈球家眷一路逃亡至此也未曾出现,高焉虽然懒政,但却也是太守,牧一郡之民,又岂能不知一郡风起。
良久沉默,高焉方才开口,看向审配:“你是为那梁广而来吧?我帮不了你。”
面对公孙家,高焉不与起争,以懒政相对,面对朝中宦官,高焉甚至不敢帮陈球出头,也不敢收留陈球家眷,所以此刻他自然也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梁广和张让以及公孙域产生矛盾,他所求所想,不过安安静静做着一地太平太守,若是能够调任他处没有如此多的困阻便更好了。
审配看了看高焉,又看了看一旁上半部写得仔细下半部却又潦草的高焉随笔,虽无洞彻人心之能却也知道其言不由衷,高焉所惧,不过是麻烦,自己想要说服他便要为其解决麻烦,而且同时还要给他说出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审配一步向前:“高太守说是助我主公,其实不然,是我主公在助你。”
“笑话,我一个堂堂辽东太守,还需一个县尉相助?”高焉闻言起身看向审配,此刻倒是有了几分太守的威风。
“高太守确是不凡,不过却又能不凡几时呢?想我记忆中的高太守可不是如此模样啊。”
审配面对高焉丝毫不惧,反而笑着开口说道。
高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从意气风发到稍显憔悴的卑躬屈膝,高焉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能屈能伸,但却不愿如此一幕被故人所见。
“身为太守还要处处受到掣制这只怕不是高太守想要的吧?”
审配眼见高焉如此,不但没有转变态度,反而言语更胜。
“区区一个梁广在这辽东斗得过公孙氏?更别说还有那中常侍张让想要他的性命,我能够两不相帮已经是看在故去伯真公的颜面之上了。”
高焉一声冷哼,缓缓起身。
高焉此刻表现虽然愤怒,但是既未赶人那便说明尚有迂回之处。
他既然在等我开口,那我便开口说说,只是少不得要扯扯虎皮了,审配这般想到,于是便也这般开口:“高太守畏惧阉宦?”
“想以文人义气逼我?无用,我若是在意也不会如此模样了,阉宦势大,谁人不怕,我能不从便已经是难得了。”高焉面色不变,平淡说道。
“高太守自然可以不从,但若是那公孙域真帮张让做了事,和朝中阉宦捆绑甚深呢?届时,我家主公亡与辽东,高太守又该如何自处?天下读书人的笔可是刀子更痛!”
“更何况我家主公又非愚蠢之辈,敢于和朝中阉宦对抗,身后岂会无人,高太守朝中也有亲朋故友,难道不知我家主公的位置是何人代他谋来。如此,可有资格一碰阉宦?”
“而且高太守不敢拼命,我家主公可是敢的,如此说来我家主公可否在辽东与公孙一碰?公孙也不是铁板一块,更何况,谁胜谁负高太守置身事外也就罢了。”
审配接连三句说得高焉面皮微动。
高焉看向审配,神色稍缓,但却依旧未曾言语。
审配看着高焉的面色变化,心头倒是明白了高焉所想,高焉此刻已经被说动,但却仍需要一个由头,至少若是梁广败了,此事他也能够推脱。
审配起身刚要开口,却又被高焉言语打断。
高焉看向外面,开口说道:“将公孙昊招来,他喜好读书,正好,审先生也是大才,今日可以相见。”
门外那高焉的心腹虽然有些不明,但却没有疑问,很快便依照着做了。
没过一会,门外有人拉着一名青年前来,那青年面容俊朗身材不像寻常边郡男儿一般强壮反倒是有些孱弱,身着长衫,腰间悬挂玉牌,行走之间倒是颇有几分君子之风。
而再看高焉,早在那人来之前便又灌了一口酒,那墨宝不知放到了何处,文房四宝更是散落一地。
“贤侄来了,我与你介绍介绍,此人名叫审配,乃是伯真公从属,大才。”高焉晃晃悠悠起身,一把揽住那叫做公孙昊的青年,看向审配,笑着说道。
接着,他又看向审配,指着公孙昊:“公孙昊,公孙域将军之子。”
审配闻言看向公孙昊,总归是明白为何高焉要让此人前来了。
想那公孙域独子早夭,虽然看重公孙度但公孙度却始终不愿意认公孙域为父,故公孙域在照拂公孙度的同时也在公孙家之中又过继了一子,只是大概着公孙昊不得公孙域所喜,习惯又大不相同,所以知晓之人并不算多。
“公孙昊,见过审先生。”听得公孙域的介绍,公孙昊看向审配抱拳说道。
眼见公孙昊如此审配当下也明了了,这个公孙昊必然是不得公孙域所喜,要不然也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会不知道彼此之间此刻应当是两个阵营的。
“公孙先生且等,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想要向太守禀告。”审配说罢,正色看向高焉。
“要禀高太守知,边郡不安。”审配一开口便是王炸,而高焉也极为配合着看向审配,一副慌张模样。
“那高句丽有不臣之心,恐怕会有犯边之危。”接着审配便将高句丽的历史从伯固说起直至高难武,又说到了现在的高难武不甘高句丽领地如此之小,甚至说道高句丽或许会有和檀石槐勾结之意。
审配说着,高焉已经是一阵汗然。
“太守莫慌,尚有玄菟郡立在高句丽和辽东之间,我父定然不会看着高句丽随意侵犯。”眼见高焉如此,公孙昊开口安慰道。
审配看向公孙昊,眼见公孙昊提及玄菟字字句句都是公孙域决口不提耿临,心头当下又有了几分判断,不过目前还不是考虑玄菟之时,于是他看向高焉,继续说道:“玄菟郡虽有耿临太守和徐荣将军,但若是高句丽借道东部鲜卑又当如何,我家主公梁广毕竟是域内名将,于雁门关抗击过檀石槐大军,还于塞外反攻过鲜卑虎部落,斩杀虎部落大人柯最阙。”
一语掷地,理由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