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进了陈东方的房间,见黄毛正口水直流地盯着自己大腿,便拧着黄毛的耳朵问道,“你看够了没有?”
黄毛嘿嘿笑着说,“当然看不够......”黄毛在第一眼见到黑哥和柳姐时,就对她垂涎三尺,之前一直碍于她和黑哥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柳姐和黑哥分道扬镳,黄毛也不藏着掖着,敢说荤话了。
柳姐调戏道,“可惜我今天不是让你看的,你自个儿出去玩去,我要和陈东方说正事。”
黄毛只得乖乖地站起来,“我发现你们这些人,太不够意思,你也好,小金也好,都是直往东方大哥身上扑,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柳姐笑道,“你不是有白牡丹和黑牡丹么?我只是一株败柳,哪能入得了你的法眼......”说完便把黄毛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陈东方看着柳姐白嫩的大腿,窈窕的身材,还有眉眼间的挑逗的笑,再加上一阵香水味道袭来,顿时一阵心猿意马,浑身躁热,一颗心脏呯呯乱跳,不敢再看,急忙转过头去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柳姐在他身边坐下来,嘻嘻笑着说,“我来找你拿发票呀!我不明白今天你为什么不把小红的发票给我......”
陈东方掩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就是一张发票吗?又没有多少钱,我自掏腰包垫给他们,好像不违背咱们合伙经营的原则。”
柳姐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陈东方,你说的不对。恰恰相反,你在这件事情上公私不分,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合伙经营的氛围。你今天能用自己的钱来给小红垫付发票,明天就能用公款来处理你个人的事情......长此以往,公私不分,葫芦茄子西红柿搅和在一起,就乱套了!你怎么能让我们放心呢?”
陈东方抹了一把汁,没想到柳姐竟然说出这么一套奇谈怪论来,不过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嗫嚅着说,“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200来块钱吗?我把发票给你就是了。”说罢,掏出发票递给柳姐。
柳姐展开发票看了看,用疑惑的语气问道,“小红和雷子请了几个工人吃饭,只是一顿便饭,就花了250块钱,这标准确实有点儿太高了......”
陈东方没有回答,只是以沉默应对。
柳姐又问道,“陈东方,我问你,小红请人吃饭提前和您打过招呼吗?”
“没有,他没和我打过招呼。”
“我就不明白了。她既没事先和你说起,她把发票给你的时候,我见你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掏了250块钱给他。你是有神机妙算吗?”
陈东方这才想起自己这里有疏忽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小红提前没和我打招呼,不过她给我发票的时候,我从缝隙里瞅见的......”
柳姐哼了一声,那张俏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语气也更加严厉了,“陈东方,你也拿我当外人,我原以为我进来得虽然晚,但我们是真诚合作的伙伴,可现在你大事小事都瞒着我,你和我之间的交情,真的是不如你们这几个兄弟深!看来我在这个小圈子里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说罢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陈东方见柳姐发了火,心中慌得一匹,急忙伸手拉住她的纤纤小手。柳姐便要挣脱,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怎么能挣脱陈东方铁钳子一样的大手,挣了几下,便放弃了。
陈东方双手握着柳姐的小手,诚恳地问道,“柳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明白,我哪里大事小事瞒着你了......我要是真犯了错误,我改还不成吗?
柳姐的手被陈东方拽住,不能动弹,只能背着他冷冷地道,“小红请客这件事儿,里边肯定还有事情你没告诉我,这是小事。除了这件事,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大事,你瞒着我了吗?“
柳姐转过脸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陈东方,“陈东方,如果今天的事情你不告诉我实情,你还继续隐瞒我,咱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
陈东方见事情严重,心想肯定是金丝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柳姐了,不由得在心中大骂,金丝雀金丝雀,你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把我叮嘱你的事给忘记了!不,她就是故意的,等下次单独在一起,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柳姐已经知道了雷子和小红做的事情,陈东方也不能瞒着了,便拉着她到自己跟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床沿坐下。
陈东方道,“我并非是想瞒着你,而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你商量,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柳姐一扭身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陈东方见她还在生气,就板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看着柳姐的脸道,“我和你说实话,雷子和小红想在服装店的装修款里搞手脚,准备从中掏出6万元和包工头平分......”
柳姐虽然事先从金丝雀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但现在经陈东方亲口说出,还是忍不住紧张地了“啊”一声,“雷子和小红,他们的胆子太大了!整整6万!他们俩也不想想,加上实实在在的装修费用,那就得十好几万了,两个小小的服装店,怎么能用得了这么多钱呢?到时候蓝兰一眼就会看穿的,那时候恐怕蓝兰会把帐算在你身上,以为是你指使的......”
陈东方也苦恼地说,“我真不明白小红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是一盆浆糊,还是一脑子花岗岩?竟然想出这样抽象的错误来......”
柳姐站起来,盯着陈东方,目光灼灼地问道,“陈东方,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陈东方苦恼地挠着头说,“我还能怎么办呢?雷子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同生死共患难的,小红又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也算是在落魄时候交往的……今天下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心里乱极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
柳姐同情地看着陈东方,她知道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但正因为他太重情义了,所以在面对好朋友好哥们的背叛时,他处理起来反而束手束脚,犹豫不决。柳姐知道,自己必须给他一些建议,否则,陈东方是没办法处理好这件事的。
柳姐走到陈东方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抬头看到自己,“陈东方,你看着我,你说心里话,你是想一辈子和你的这几个哥们儿小打小闹,混口饭吃,今朝有酒今朝醉,干到哪儿算到那儿;还是想立一个大志向,做一番大事业,白手起家,做出一个大公司来……”
听着柳姐振奋人心的话,陈东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我当然想的是后一种!柳姐,我在佳美厂的时候,看到那么多工人,他们的生产生活条件那么艰苦,上班连着五六个小时不准上厕所,吃饭的时间见不到一点油腥,吃不了的饭菜不准端出厂门给兄弟姐妹吃……柳姐,你不知道,我们在车间上班时要想上厕所,还得跟上面的领导申请。一个车间只有三四个请假牌,拿着请假牌才能批准你上厕所,结果好多工人都憋出毛病来了!”
“每到休息的时间,工友们都疯一样地往厕所里跑,特别是女厕所的蹲位又少,好多人在外边排队,憋得受不了了,难受地直跺脚,转来转去……我亲眼看见一个小姑娘憋不住了,当着许多男工人的面,就在他面前脱下裤子方便起来!”
陈东方讲到这里,非常悲愤。他的声音低沉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似乎是要把内心的愤懑彻底宣泄出来,身体微微颤抖,却又无计可施。
柳姐一直在夜总会里混,她没有进过厂子,只知道打工辛苦,今天听陈东方这么一说,才知道打工者的不易,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陈东方站了起来,他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柳姐从后面望去,只觉得他的脊背更加挺拔高大。
“柳姐,咱们背井离乡来到这工厂,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为的不过是挣点辛苦钱,讨个生活罢了。可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没法保障,这到底算什么事儿!那些女工,她们同样是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同样为了生活在这车间挥洒汗水,她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啊!凭什么就得遭受这般难以启齿的羞辱?就因为车间那条毫无人性的‘不准上厕所’规定,每次休息时间,大家都跟疯了似的往厕所冲,结果呢,只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迫做出如此难堪的举动。这不仅仅是对个人隐私的粗暴践踏,分明是对我们这些拼命劳作之人的极端不尊重!”
“我们每天从早到晚,在这机器轰鸣、空气浑浊的车间里,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为工厂创造了多少效益。可回过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连痛痛快快去趟厕所,解决一下生理需求,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咱们都是有血有肉、有尊严的人,不是只会干活的机器。再这么下去,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所以我就想,我们的尊严都要被踩在脚底下碾碎了,绝对不能再这样一直忍气吞声下去!”
陈东方转过身来,看着柳姐,“所以,我要联合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要做一番事业,不为自己,而为大家!我要挣钱,要发财,要建一个大工厂,要把那些有困难的兄弟姐妹都招进厂子里来!在这个工厂里,上班时间可以上厕所,不会强制工人加班,不会不知死活地剥削工人,不会克扣工人们的伙食费......”
柳姐的眼睛亮了,她没想到陈东方有这么远大高尚的志向。柳姐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心想,这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他心里为朋友想,为工友想,遇百人难得碰见这么一个......
柳姐上前握着陈东方的手,“东方,你有这么好的志向,我应该支持你。既然这样,你就应该硬起心肠的好好和雷子和小红谈一谈,不能让他们毁了你的事业......”
陈东方点了点头,“小金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说得对,雷子和小红这件事,发票这件事是小事,但中饱私囊侵占公款,那6万块钱就是大事了......”
陈东方刚说到这里,门一下子开了,一个人踉踉跄跄门被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