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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恬想斩钉截铁说一声,不信!

可是对上那双溢满欢喜的眼睛,她喉间犹如堵了石块。

他认出她了。

早在她手握寒玉箫,毫无保留用父亲教的武功对付肃王时,她就没打算再掩饰自己的身份。

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的裴远廷,轻而易举认出她的身份,一点也不稀奇。

裴远廷颤抖的手慢慢抬起,悄无声息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腕。

眼前的女子,一身雪羽骑装衬得她英气十足,如瀑的长发只用一根缎带挽起。

一如从前,清爽干练,明媚皎洁如同皓月。

想起七夕夜初次见到云恬时,他只觉眼前女子太过娇柔,心思深重。

却不想,他苦苦寻觅,日思夜想的人,重生一回,竟又来到他身边,甚至,与他定下婚约......

而他,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伤心难过,将她越推越远,直到,她琵琶别抱,弃他远去......

云恬想过无数种与裴远廷相认的场景,唯独没猜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手腕间温热的触感,勾起曾经美好的点点滴滴。

可画面的最后,却是他将云薇护在身后,告诉她,他要娶的是云薇。

眼睛不知不觉模糊,泪水扑簌而落,混着脸颊喷溅的鲜血,化作血泪,砸落在他手背上。

“别哭,甜甜。”

他松手,艰难抬起,抹去她脸颊的泪痕。

云恬忽然就笑了,“我当然不会哭。”

她隔着朦胧水雾看他的眼睛,“因为,你根本不配。”

清澈的眸底,是为他所熟悉的,属于慕长缨的倔强。

裴远廷的手指微微一滞。

抬眼,就对上云砚之沉冷肃然的面容。

了悟的话在耳际响起。

“亲手斩断姻缘,方能拨乱反正……”

所以,他成功了,对吗?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悲戚,苍凉。

这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可为何此时此刻,他的心还可以那么痛,那么涩……

后悔吗?

他忍不住问自己,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正欲开口,突然,身后一道寒芒闪过!

肃王手中长剑从裴远廷腋下穿过,刺向云恬!

下一瞬,那柄长剑却被裴远廷徒手握住。

肃王见状,登时大怒,“你疯了吗,还不放手!!”

电光火石间,云砚之已经飞身而上,抬脚踹中肃王的腰腹!

肃王猝不及防,整个人摔了出去,被两名死士扶住,三人飞身暴退。

云砚之顾不得追击,一把拉住云恬的胳膊。

见她脸色泛白,语带关切急问,“你怎么样?可是受伤了?”

她摇了摇头,眼睛却落在裴远廷满是鲜血的手掌上,目光隐隐颤动。

裴远廷察觉到她的眼神,抬起眼睫轻笑,“我没事。”

云恬刚想回一句,谁担心你有没有事……

突然,裴远廷倏地拔出胸前匕首!

俊容痛得肌肉抽搐,他嘴里却只发出一声闷哼。

血腥在瞬间四溅,喷了云恬和云砚之满脸。

云恬陡然厉喝,“你是疯了吧!?”

伤口的血汹涌而出,云砚之速度比她更快,抬手接连封住了他身体几处大穴。

云恬上前一步,接住他歪倒下来的身体。

“裴远廷,你别给我装死!”

她哑着声怒骂,“你们肃王府欠我的,没那么容易还清!”

“粼光!”云砚之面沉如水喊了一声。

粼光一直跟着两人不远处,得令上前,将一颗药喂进裴远廷口中。

“把他带回去,救活了,打入天牢,听候发落。”云砚之一声令下,粼光正想背起裴远廷离开。

然而,背后的人却半睁着眼,手掌攥紧云恬的手不放。

粼光脚步一顿。

感受到自家主子如淬寒霜的眼神,吓得一动不动。

似乎是感觉云恬想要甩开自己的手,裴远廷艰难抬眼,凝着云恬的眸子道,“你的身体……被我送到护国寺了……”

云恬瞳孔微微一缩,“是你?”

此言一出,连云砚之也是目露诧然。

裴远廷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哑声又道,“了悟方丈死前,不知道把你藏哪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对不起……”

黑暗席卷了意识,他的手无力垂下。

粼光终于得以离开,暗暗长舒口气。

四周依旧兵荒马乱,厮杀惨嚎不绝于耳,可云恬却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所以,那天第一个闯进慕家,抢走她尸身的,竟然是裴远廷!

如此说来,护国寺门前他听闻了悟方丈坐化,言行失态,满身狼狈,也是为了她……

晃神间,身侧银芒微闪,杀气凛凛!

云恬凭着直觉矮身躲开,下一瞬,整个人被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她伏在云砚之胸口,清晰地感受到冰凉的铠甲下有力的心跳,鼻息间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一股不知名的疲惫感袭来,她阖上眼,缓了缓酸涩的眼睛。

即便是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他也总能让她安心。

“还好吗?”云砚之站定,原本揽着她腰线的大掌落到她后脑勺,五指穿过她的马尾,一点点往下梳。

“嗯。”她还是快速调整了自己,从他怀里抬起头,朝他轻笑,“我可以。”

“拿好,别再丢了。”云砚之不知何时捡起裴远廷拔出来的匕首,重新塞到她掌心。

云恬下意识攥紧,还没说话,云砚之已经转过脸,避开与她的对视。

是错觉吗?

他这不会是......

吃醋了吧?

云恬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云砚之已经提剑朝肃王一行人杀去。

不远处树影之下,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东方悠悠强忍着心底涌起的酸涩。

明明自己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云恬拉拉扯扯,全然不顾脸面!

说到底,就是云恬这个贱人矫情,一边与裴远廷藕断丝连,另一边又跟自己的兄长暧昧不清。

如今,云砚之马上就要恢复靖王世子身份,云恬定是知道肃王府靠不住了,这才转头勾搭云砚之,还不惜对着裴远廷父子动手......

简直卑鄙无耻至极!

此刻,东方怀远领着守备军一众精锐将献帝围在中间。

肃王手底下的死士却不屈不挠,如潮水般,不断冲击他们的防御。

死士们眼底那股不顾一切的恨念,让久未经沙场的东方怀远心底发寒,毛骨悚然。

见云砚之重新加入,他松了口气大喝,“快!保护皇上!”

这一场厮杀从入夜持续到天明。

旭日东升,晨光洒满山林的时候,战役方才拉下帷幕。

终以肃王惨败收场。

然,东方怀远的守备军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神风营,慕家军和麒麟武阁虽有伤亡,但远远不及守备军,兵力损伤严重。

此役过后,隶属太后的两支兵力,冯忠及其率领的御林军全军覆没,而东方怀远的守备军也折损过半。唯独神策军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

两千死士拼死围攻献帝所躲藏的营帐,好不容易助肃王杀入营帐,才发现,穿着龙袍凤服的,根本不是献帝和荣皇后。

肃王愣在当场。

得知献帝和荣皇后早在他刚动手的时候就被连夜送回皇宫,肃王瞬间失去了负隅顽抗的动力。

他看着缓步走进营帐的云砚之,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云砚之,你好得很!”

“本王不是输给献帝,不是输给慕清淮,也不是输给靖王......”

“本王只是输给了时间,还有一个你!”

“这一仗,是你赢了,本王输得心服口服!”

话落,肃王仰天长啸,举起长剑就要自刎。

突然,一道银芒飞来,手中长剑啷当坠地。

云恬拎着寒玉箫缓步走来,眸光凛冽如刀。

“自刎?这么松快的死法,太便宜你了。”

“慕家的冤屈一日不昭雪,先帝靖王惨死宫变的真相一日未查明,你就必须给我活着!”

“而且,是生不如死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