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番话,让奚娆心里咯噔了一下。
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她本以为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人也糊涂了,所以没有多加解释,但如今看来,她知道的绝对不少。
真相她不能说,只能用最真诚的语气道:“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阿湛,让南祁百姓安居乐业,平息三国纷争,消弭战火。”
“好好好,好啊!哀家老了,不中用了,没什么可帮你的,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你姓祁。”
太皇太后点到即止,没再多说什么。
到了她这把年纪,已经不再奢求权柄了,只希望自己可以寿终正寝,天下太平。
奚娆对此心照不宣,笑盈盈地谈论起鼎鼎、昶儿和阿湛之间发生的趣事,三个孩子性格不同,却都很讨人喜欢,太皇太后本来就喜欢儿孙满堂的生活,听得津津有味,拽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再多说些。
不久,卢统领前来禀报,说东虞国师虞淼带来的仵作已经验完尸了,什么也没查出来。
奚娆对此毫不意外,轻笑了两声,“所以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那虞淼说,想要亲自审问当日在公主府留宿的东虞及北萧众郎君。”卢统领面露不忿,“他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以为这里是他们东虞呢。”
奚娆摆摆手:“无妨,这点小小的要求,答应了便是。他们现今都在驿馆,这样吧,本主收拾收拾便陪他一同前往。”
夜幕降临,驿馆内灯火通明,气氛紧张。
虞淼坐在主审的位置上,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奚娆坐在他的左手边,眼神中蕴含着一丝冷冽。
虞淼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郎君,最终定格在公子崧的身上。
公子崧正是那个不小心把茶汤泼在十皇子鞋子上,而后遭到报复的那位郎君。
既然北萧郎君认为公子崧有嫌疑,那干脆就第一个审问他。
公子崧脸色煞白,手微微颤抖,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虞淼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无情:“公子崧,你可知道今日为何将你召至此处?”
公子崧深吸一口气,答道:“回国师的话,小人自然知道。但是,我真的与十皇子的死无关啊!”
虞淼的眉头微挑,“那么,你与十皇子之间的恩怨,又该作何解释?”
公子崧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声音颤抖道:“那是一场误会,小人从未想过要伤害十皇子。”
“误会?你将茶水泼在十皇子脚上,难道不是故意为之?”
“那日茶水泼溅,纯属意外。我若有意,又怎会当着众人的面?”
虞淼闻言又问:“即便如此,十皇子对你的惩罚似乎太过严厉了。你心中难道没有怨恨?”
公子崧紧握双拳,眉宇间带着愤怒:“小人自然觉得不公!但却从未想过要取他性命。一来小人不希望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二来,小人隐约感觉到他……身份不一般,一定有靠山,所以不敢动手。”
虞淼的目光如刀,继续追问:“那么,十皇子死亡当晚,你身在何处?可有人为你作证?”
公子崧沉思片刻,回答道:“那晚我身体不适,早早就歇息了,同房的郎君都可作证。”
虞淼当即转向奚娆,“公主,可有此事?”
奚娆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此事本主早就命人盘问过了,只是……到底也不是铁证。”
话落,在场东虞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公子崧猛然抬头,气愤得红了眼。
“公主,您想要什么铁证?那木鱼不是铁证,如今这些人证也算不得铁证,莫非您觉得这件事真的是小人所为?天地良心,小人仰慕公主已久,一心想要成为您的面首,却没想到您这样心思狭隘,是非不分!”
说罢,他泫然欲泣,眸底浮现出一丝绝望。
他出身贫寒,没有家族靠山,生得也不是特别美貌,要不是因为精通音律且性子温顺,这次甄选的资格也轮不到他。
因为在东虞过得不好,常常受人欺辱,公子崧十分珍惜这次机会,是少数真心想要成为护国公主面首的人。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非但没能入了护国公主的眼,还被无辜卷入了十皇子被害的漩涡当中。
如果无法证明清白,他就算活着回到东虞,这个污点也会伴随他一生。
这辈子都不可能过上安定平稳的日子!
公子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助。
而周遭北萧人的嗤笑声,仿佛是一只只把他推至悬崖的手,逼迫他不得不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突然起身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支粗壮的立柱,把心一横,直愣愣地冲了过去。
“不好,快拦住他!”奚娆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异样,立即大喊了一声。
立柱附近的郎君这才反应过来,公子崧竟然打算以死明志。
他们一拥而上,朝着公子崧扑了过去。
紧跟着咚的一声闷响,公子崧的头仍然碰到了立柱,但因为有人拽了他一把,力道不够大,他只是感觉到了疼痛,没能死成。
奚娆唰一下站了起来:“公子崧,你以为一死了之,就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了吗?”
这句话瞬时激起了全体东虞人的愤慨。
虞淼隐忍着怒火,看向奚娆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威胁:“公主殿下,他都愿以死明志了,难道还不能自证清白?你处心积虑为北萧遮掩,到底意欲何为?若你执意如此,东虞必将让南祁付出代价!”
奚娆愣了一下,随即面露为难,“国师,本主并无此意,只是北萧……”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愈发坐实了虞淼的猜测。
虞淼眼神阴冷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北萧众郎君的面前。
目光深邃,冷声质问:“你们之中有谁能证明此事不是北萧六皇子所为吗?”
“这……”他们面面相觑,瞬间哑然。
没有做过的事,这要他们如何证明?
见他们全都沉默,虞淼冷哼了一声,“既然无法证明,那这件事便是北萧六皇子所为!”
“倘若他不肯自戕谢罪,我东虞定然与北萧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