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以为,这次和谈,应该很简单。
就跟做买卖一样,当着三国使者的面,把景元帝的条件一公布。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就完事了!
最多,还有一个讨价还价的环节。
大不了,谈不拢,那就一拍两散。
哪知道,事情远非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因为涉及四国利益,各有各的想法,很难达成共识。
可比做买卖,要复杂的多了。
因为买卖不成,人情还在。
但是国与国之间的和谈,可是讲不了人情的。
和谈一开始,大家还都是和和气气。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代表的,是各自的国家,都是恪守礼仪,彬彬有礼。
但是,等裴煜作为战胜国,首先提出了和谈条件,还有具体的金额。
首先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北蛮使者团。
这次北蛮带队来和谈的,是二王子巴雅尔。
他是北蛮王最宠信的一个儿子,母亲是宠妃,舅舅是北蛮丞相必勒格。
巴雅尔只比大王子冒顿小一岁,但是两人看上去,却根本就不像是兄弟。
相对于人高马大,魁梧壮硕的冒顿,巴雅尔生的清秀俊美。
不像是北蛮人,倒像是汉人。
但是眼神闪烁,一看就很有心眼。
如果用动物来比喻,冒顿要是一头熊的话。
那这个巴雅尔,就是一只狐狸。
当他知道,想要求和,赎回大王子冒顿和被俘虏的北蛮铁骑。
加在一起,需要那么多黄金的时候,立即就提出了异议。
表示那十万两的赔偿,不合理。
因为白虎关一战,北蛮只是受到了蛊惑,并不是主谋。
冤有头债有主,想要入侵大楚的,是西梁。
所以大楚要找人赔偿,与北蛮无关。
巴雅尔还说,北蛮乃苦寒之地,不如大楚富庶。
虽然很想赎回冒顿和那些俘虏,但真的拿不出那些黄金。
他们只能拿出一万匹马,还有两万头牛羊。
要是大楚接受,他就把人带走。
要是不接受,人,他们就不要了!
意思很明显,赔偿不认,要钱没有!
要是不要牛羊,那就让冒顿和那些俘虏,留在大楚!
有他带头,南越这边立即附和,有样学样。
南越皇帝的亲弟弟荣亲王也表示,十万两黄金的赔偿款,就该由西梁支付。
毕竟他们只是来帮忙的,白虎关一战,南越也是损失惨重。
五毒军几乎全军覆没,哪里还有再让他们赔偿的道理?
至于金花公主和那些被俘虏的五毒军,他们愿意出两万两的赎金。
就只有这些,多了没有。
大楚要是不放人,他们也没有办法。
而且,这两万黄金,也不是一次付清,需要分五年时间支付,一年四千两。
荣亲王四十几岁,尖嘴猴腮,丝毫没有贵族风范。
翘着二郎腿,就像是一个市井混混。
就像是混不吝,滚刀肉一般,耍起了无赖。
听了两人的话,没等裴煜出声。
西梁太子梁奕宸,就沉不住气了。
也不理会裴煜所提的赔偿款,也不顾及是不是在和谈了。
指着巴雅尔和荣亲王就是破口大骂,骂北蛮和南越皇帝阴险狡诈,陷害西梁。
骂他们反咬一口,翻脸不认人,猪狗不如,就是畜生。
别看梁奕宸是一国太子,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但是骂起人来,功力深厚,堪比市井泼妇。
各种脏话层出不穷,不带重样的,让裴煜叹为观止。
要不是巴雅尔和荣亲王,被骂得恼羞成怒,骂战变成了三国使者群殴。
裴煜不得不上去拉架,他还要多听一会儿。
大家都上头了,情绪激动,厮打在了一起很难分开。
裴煜还有在场的其他大楚官员全都上阵,才勉强将人分开。
就算这样,混乱中,裴煜也是受到了波及。
被撕扯的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巴雅尔三个更是没眼看,双眼乌青,披头散发,鼻血长流。
眼看这个样子,和谈没法在继续。
裴煜只能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明日再议。
三人跟乌眼鸡一样,气呼呼地不欢而散,带着自己的人,回了鸿胪寺迎宾馆的住处。
而裴煜又召集了负责和谈的几个官员,做了一些明日的交代。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已经到了二更天。
裴煜就让大家散了,自己跟十五也离开礼部,准备回府。
一路上,十五骑马,他坐车。
看见街上店铺都已经打烊,行人罕见。
裴煜坐在车中,回想着今天和谈的经过。
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怪在哪里,他又说不清楚。
正在这时候,就感觉马车猛地一停。
随后就听见十五高喝:“什么人?”
裴煜心中一惊,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借着昏暗星光,就看见街边的屋顶上,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
手里的弓已经拉满,闪着寒光的箭尖,对准了自己乘坐的马车。
“我靠,有刺客!”
裴煜一声低呼,赶紧将车帘放下。
然后滋溜一下,滑下了座位。
顺手拽过一个靠垫,挡住了脑袋。
耳边听见十五在交代车夫,赶紧带王爷走,这里交给我!
然后就感觉马车转头,快速地奔跑起来。
裴煜不放心十五,赶紧又爬起来。
将车窗打开一道缝,向后看去。
就见剑气纵横间,十五挥动软剑,将那些黑衣人射出的羽箭击落。
一直以来,十五跟着剑痴切磋,剑术精进很快。
所以就算一人对十几个,看上去也不落下风。
裴煜的心,放下不少,回头关窗。
但是,他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
因为回头的瞬间,突然感觉寒光一闪。
眼角的余光,正好瞟到车夫放开了缰绳,任由马车奔跑。
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裴煜看不到车夫的正面,见他如此。
还以为危险关头,是拿出匕首,想要保护自己。
但是当他看到车夫的后颈,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府中的车夫。
那人的后颈处,有一层翘起来的褶皱。
神棍教过他,那是人皮面具与皮肤的交界处。
所以他可以断定,他的车夫,被人易容顶替了。
车夫拔出匕首,只有一种可能,是要杀自己。
他刚想通,就听见哗啦一声,车帘被人一把拽下。
原本背对车厢而坐的车夫,已经转身站起。
在车帘落下的瞬间电射而起,手持匕首,向着他的胸口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