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跪在面前的周砚离，白薇有点懵。
这人以前可是很骄傲的，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现在竟然心甘情愿的跪下。
“周砚离，快起来，我不是什么神女……”
忽然，周砚离身体一晃，喷出一大口鲜血。
刺目的鲜血，溅在他银色盔甲上，触目惊心。
白薇惊呆了，回过神后，她焦急的冲上前，“周砚离，你怎么了？”
萧墨霆沉喝，“快叫军医。”
白薇反应很快，立刻抓住周砚离的脉门。
“……脉象似有若无，心脉有损……是油尽灯枯的脉象，怎么会……”
“周砚离，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我才好治你的伤！”
她急得脸色通红，连说话都带着哭音。
身后，传来李宗光低哑的声音。
“砚离是在扶桑人那里受的伤，为了清理门户，他一个人杀进扶桑人的营地，让施瑶谢罪。”
“他炸掉了武器库，毁了扶桑人手里不该有的现代武器。”
“不过，扶桑人手里有枪，砚离被打中，弹片进入了心脏。他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他预知到，你会遇到危险，所以他要回到这里，最后保护你一次。”
说完，李宗光叹了一口气。
“砚离，你完成了大司命的使命，可以安心了。”
白薇扶着周砚离，鼻子发酸，眼泪顺着眼泪流下来。
“不行，我要带他回现代。”
“只要回到现代，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一定能做手术救他的。”
说着，她颤抖着拿出玉佩，拼命的集中精神，想要把周砚离带回去。
李宗光轻声问。
“他能去吗？”
白薇顿时怔住。
她想起来了，现代有周煜川，那是周砚离的半魂，时空不会让同一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周砚离过不去。
“怎么办？外公，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白薇抱着周砚离，对着李宗光恳求。
她在大梁的朋友不多，周砚离也算其中一个。
虽然，他以前凶神恶煞，还想杀她，但后来，他却救了她好几次性命，每一次都不顾生死，只为救下她。
白薇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
“呼……”
周砚离又喷出一口血，盔甲沾满了血迹。
他倚在白薇肩上，脸色白得透明。
白薇抱紧他，忍着抽泣，用衣袖不停的擦着他盔甲上的血。
他那么骄傲，那么爱干净，衣服总是一尘不染，连一粒灰尘都没有，现在他身上的盔甲，却染满血污。
但不管她怎么忍，泪水还是滴落下来。
“周砚离，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去现代，你要撑住啊。”
周砚离缓缓睁开眼睛，密而长的睫毛，轻得仿佛两片蝴蝶翅膀。
“不用了……神女大人……”
“这是神明对我的惩罚……我帮助袁苍海，为他出谋划策，给他药粉，害死了不少人，也害了很多北疆军。”
“现在，轮到我赎罪了。”
他的声音也很轻，断断续续，说话时不时咳出血来。
“不是的。”白薇哭着，“那是你受他蒙骗，你根本不想害人，是袁苍海拿了你的药，背着你偷偷抓来百姓和北疆军，做成药人。”
周砚离已经没有扭头的力气，转动眼珠看向萧墨霆。
“作为大司命，我理应保护她……但现在，我恐怕不能了……你比我更强，你能……”
说到这时，他又艰难的咳嗽起来。
萧墨霆立刻沉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白薇，我可以立誓。”
说完，他对着周砚离，单膝跪下。
周围的人大惊。
“陛下，您怎么可以下跪……”
萧墨霆抬手，制止了旁人。
他眼神诚恳，注视着周砚离。
“大梁新帝萧墨霆，代表萧氏一族，向神巫族的所有族人谢罪！是萧氏对不起神巫族，为了一点贪念，杀人夺宝，犯下了滔天大错！”
“萧墨霆在此向上天立誓，会安葬你的所有族人遗骸，为他们超度立碑。今后流落在外的所有神巫族人，也一定厚待。”
周砚离看着萧墨霆，嘴唇动了动。
口型是——‘谢谢你’
他无力说话，目光看向胸口。
白薇连忙伸出手，从他的衣襟里，拿出一件东西。
是一只旧荷包，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布料早已发黄，正面绣着‘阿离’二字，背面绣着一只巫山特有的白翅鸟，代表着平安。
李宗光看见此物，眼睛湿润了。
“阿离，这是你出生时，你娘亲手绣给你的荷包，她希望你平安长大……只可惜……”
说到这时，李宗光黯然。
他深吸一口气。
“阿离，你是不是想回家。”
血迹沿着周砚离的唇角滑落，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好，师傅带你回家乡，回到巫山里。”李宗光颤着声音，极力忍住将要落下的泪水，“那是你出生的地方，你的所有族人、所有家人，还有你爹娘，他们全都葬在那里，他们在等你回家。”
“等你回了家，你就再也不用一个人，孤伶伶的在人世间漂泊，再也不用背负灭族之恨，痛苦的生活。”
“阿离，该回家了。”
周砚离唇角微弯，他笑了。
俊美清冷的脸上，沾着几点鲜血，像是凋零在雪里的红梅花瓣。
他把头轻轻靠在白薇肩上，闭上了眼睛。
“周砚离！”白薇用力抱紧他的身体，眼泪成串掉落。
清风吹过，所有的北疆军，全都默默的低下头，右手握拳，贴近心脏。
这是北疆最高的军礼，只对最尊敬之人。
他们向周砚离致意。
章瑜带着农民军，还有他身后成千上万的袁家军，齐刷刷的跪下，对着周砚离三叩首。
“国师大人，您永远是雁南百姓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明，无可替代！”
北疆的神明是白薇，而雁南百姓心目的神明，是周砚离。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贫困百姓、饥民流民、甚至是被人瞧不起的乞丐、青楼女子、三教九流……只要找到周砚离，向他求助，不管多离谱的请求，只要他能做到，就一定会出手相助。
周国师帮过很多雁南穷人，几乎是有求必应，他唯独不理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