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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一共五场,每场一天,黎明前需赶到考棚外等候入场。

沈逾白抬眼看去,路上火光点点。

家中宽裕的坐马车,次一等便是驴车牛车;再贫苦些的考生由家人陪同走着去考棚。

沈逾白等人到时,门口已经聚集上百号人。

衙役们举着火把,引导考生五十人排一队搜检入场。

沈族长让一同前来的十人下车,神情肃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前方便是龙门,你们此番前去,必要越了龙门,耀我沈氏一族荣光!”

后生们俱是心潮澎湃。

他们因天资考入族学,受全族供养,苦读多年,为的就是此刻高中。

一旦有了功名,便能将全族往上抬,享单开族谱的荣耀,受全族后世子孙敬仰崇拜。

沈逾白被气氛感染,也生出几分豪气。

沈族长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沈逾白身上,顿了下,吩咐一旁的沈知行帮沈逾白提考篮:“逾白身子弱,你们同为一族,需多关照他。”

沈知行迫不及待道:“族长尽可放心,入座前我不会让考篮落在逾白手上。”

沈族长欣慰点头,对十位考生作揖行礼,沉声道:“沈氏一族的未来便寄托在各位身上了!”

家族想要不衰败,需要代代出人才。

沈氏一族从沈守信死后,就一直走下坡路,而这些后生就是全族的希望。

往常被全族敬重的族长,此刻拜的是沈氏一族的未来。

沈泽和沈勇也紧跟其后,对十人深深作揖。

十个后生郑重站好,作揖回礼,齐声道:“后生必竭尽全力!”

一礼行完,后生们已经热血翻涌,就要一同去排队。

沈逾白眸光微闪,站定后道:“堂哥鸿业还未到场。”

沈族长道:“你们十人可先入内,等鸿业到来,与其他村四人互保。”

县试除了要有廪生作保外,还需五人互保,作弊者五人连坐。

沈氏一族有族学,找五人互保并不难。

不过参加县试的人每年不定,总有落单之人,这时就需与其他村子的考生互保。

附近也有些农家子读书,村子离得近,知根知底,也可互保,不过终究是同族更信得过。

跟外族互保,终究多一分风险。

只是这些就与沈逾白无关了。

沈逾白与沈鸿业同出一家,若人没来也不过问一声,难免显得寡情,与名声有碍。

“人家大少爷包牛车住客栈都没想到你,你担忧他干什么,还是赶紧进场吧。”

沈知行的催促很合沈逾白的心意,不再多话,排队入场。

看着十人的背影,沈泽感慨:“不知这次有几人能通过县试。”

沈族长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却颇为期待:“只要有一人能考上童生,也算后继有人。”

搜子们的搜查很严格,考篮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查看,不符合要求的东西一律不准带入场中。

考生的衣服鞋子都要脱下,检查是否有夹带。

搜查很快轮到沈氏所在那一队。

沈族长早就将规矩都说过,众人很主动配合。

考篮递过去,又主动脱衣服。

其他人倒还好,沈逾白脱了外衣后被寒风一吹,一阵破碎的咳嗽从唇里溢出。

搜子们当场脸色就变了:“搜完了,赶紧穿上!”

虽说每次县试总有些人熬不住被抬出去,可在搜身时就倒下的还没听说过。

这考生只脱个外衣就咳嗽不断,若真脱光倒下了,又是一桩麻烦。

沈逾白将外衣穿了回去,对搜子行了一礼:“多谢。”

搜子点下头,就去帮忙搜下一人。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个个都要脱得只剩囊裤,光溜溜的上半身被寒风冻得直哆嗦,看向沈逾白的目光多了些羡慕。

不过想到这么弱的身体肯定经不住五天的考试,他们又心里平衡了。

一队人检查完被放行,经过龙门进入院内自觉排队,等点名接卷。

轮到沈逾白等人时,衙役高喝:“沈逾白、沈知行……”

连唱二十来人的名字后,众人出列站成一排,衙役再次高喝:“由廪生罗松茂作保!”

衙役身后的廪生中走出一头戴方巾,身穿儒士衫的男子。

男子提着灯笼从考生面前走过,看清所有人的脸,确认无误后大声道:“淮安县罗家村廪生罗松茂应保!”

立刻有衙役上前,按照册子分发试卷纸,并领着一行人去各自座位,族人分散,考篮落回沈逾白手上。

沈逾白的位子在第一排第一号考棚,正对着考官的棚子,想来应该是县尊故意安排。

沈逾白点了油灯,将卷纸摊开,除了当正卷用的呈文纸外,还有几张草稿纸。

将这些卷起来放好后,沈逾白从考篮中拿出红泥小火炉,往上架了陶锅,将苏锦送的火锅底料掰了一小块丢进陶锅,又放了羊肉。将带来的竹筒里的水倒进去,再去烧炭。

走道有衙役来回巡逻,以防有人换座。

目光所到之处,考生们在各自考棚里或提前磨墨或背书,都是忙碌备考的模样。

这种景象却在一号考棚发生巨变。

他下意识擦了擦眼睛,没看错,考棚里的学生已经在做饭了。

瞧瞧那装备,竟比他家做饭还讲究。

衙役立在一号考棚门口走不动了。

沈逾白像是毫无察觉,继续忙着手上的动作。

待炭烧着,沈逾白不慌不忙拿出墨锭,又倒了水在砚台上,细细磨起墨。

见他终于与其他考生无异,衙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天色渐亮,学生都已经进了各自考棚,衙役提着云主板边走边敲,告知所有考生不能再喧哗交谈,也不能再站起身或离开考棚。

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徐县令走到考官棚下的太师椅端坐。

其他县令此时多半会说些勉励的话,可徐县令并不打算开口。

抬手示意,就有衙役用力敲击三声云主板,县试第一场正式开始。

衙役们举着题板走向考棚,会在考棚前站立片刻,等考生抄下考题后去下个考棚。

衙役在沈逾白考棚前站定,旁边几个考棚的考生急忙探头来看,天色尚未全亮,并不能看清题板上的字,只能坐回去静等。

沈逾白不疾不徐地抄下题目: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