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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七)地震之后的日子

(十九)地震之后的日子

1976年7月28日凌晨时分,中国唐山发生震惊中外的7.8级特大地震,整个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而京东县也有强烈的震感,新屯村有人家的土坯房被震塌了,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即便是这样,新屯人也如惊弓之鸟,纷纷在自家院子里或是院门口搭建临时地震棚避难,能不进屋就不进屋。之后几天之内又接连发生数次余震,虽是强度有限,但更加使人不敢“冒险”进到房屋里面去,自家的屋门不再意味着安全与温暖,却成了危险的禁地。

大人们害怕担心而孩子们却乐得在这不一样的环境中满街跑,东家转西家看,并且还在评论着谁家抗震棚搭得好搭得妙搭得有特点,甚至可以长期居住,而大家一致公认谢天顺家的抗震棚搭得最好最敞亮。到底是匠人出身,天顺把数节方木做成了一个将近五米见方的一个框架,再横五竖五地做成了衬底,再在里面铺垫上茅草,茅草的上面是木板,在上面是芦席;而棚屋里面的四壁上是白色厚纸板儿,于是进到里面便觉得眼前一亮。别人家的抗震棚大多搭成瓜地中瓜棚那个样子,呈人字形下面悬空,在人字形中间做成横梁,横梁上再架上木檩条,再上面就苇薄荷芦席,人就在芦席上面或躺或坐,谢新自家的抗震棚就是这样的建在了院子中央靠近桃树的位置。

谢新原本喜欢瓜棚,在空旷的华北平原的土地上,在微雨之中坐在小船一般的瓜棚中了望玩耍,那是挥之不去的童年的回忆。但自家院子里的抗震棚却因为视野闭塞,让谢新觉得憋闷,因此除非迫不得已或是困极了之外,他轻易不到它的里面去。他更加经常地出现在天瑞爷爷、老奶奶家的敞亮的抗震棚里,赤着脚上被垛,再从被垛上呼地跳下来随之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儿。

地震后第三天,谢天祥的四儿子明义从京西的房山赶了回来。那时候他们家的地震棚已然搭好了,众人不敢回正房的屋里面睡觉,所以就在地震棚中休息,虽然窄巴了些,但心里却是踏实的。而做饭则在厢房或是在借着西院墙搭建的简易灶台处解决。

当晚月朗星稀,老四明义坚持到屋里的大炕上睡觉,他说在厂里睡的木板床,做梦都想睡大炕呢!他憨厚却又倔强地露出白牙齿笑着说道,“我睡觉轻,回头敞着点儿门,一有风吹草动我可以连鞋都不穿解决窜出来!二姐你们就放心吧!”

说着明义先笑出了声儿,似乎看到了自己狼狈地从堂屋的门口窜将出来!明月见弟弟如此也只好由他去。

(二十)

等到第二天上午,他即带着谢新赶到县城,再由京东县城乘公交来到京城的八王玟、郎家园,从那里再换乘公交赶往京南的永定门火车站,坐上了开往京西的火车,天擦黑儿的时候,在一个不知名停车一分钟的小站,明义把谢新抱下了火车,小站旁边便是明义的工作的铸造厂。7.28地震那天,这里也有明显的震感,但毕竟还在京东县的西面百八十公里的山中,因此这里没有房倒屋塌也没有人员伤亡,因此携家人让他把谢新带了去暂时避一避。

这个工厂规模不算大,但却是市属企业,要不然怎么可以在全市范围内招聘工人?说来也巧,那天夹着黑色手提包穿着白色的确良上衣蓝裤子的招聘干部很有风度地介绍过这个铸造厂之后,坐在阴凉处抽烟的二当家的脑袋一转,一下瞄上了微笑着坐在一旁的谢家老四明义,他心下一亮,然后大声的“嘿嘿”笑着说,“要我推荐,我就选西头儿的谢家老四明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咱新屯村公认的仁义明理的老实人,大家说是不是?!”

明义的仁义厚道在新屯村是有口皆碑的,街头巷尾的老娘们儿长舌妇嚼舌根子的时候,也从来没在背后议论过这个中等个儿头笑起来真实自然的谢明义。他中学毕业后就在村子里做了仓库保管员,这也是书记刘国成有意安排的。仓库保管员不是个“官儿”但却是个很重要的岗位,若是手脚不干净早早晚晚得监守自盗将库房里的东西悄默声儿弄上一些回自己家。而在谢明义刚毕业没几天,刘国成便安排他去做了“保管员”。

谢新的妈妈岳淑平对这个小叔子也是赞不绝口。那个年代农村的路是纯粹的土路,真正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岳淑平第一次到新屯谢家相看夫婿时骑了一辆自行车,当时是骤雨初霁,彩虹出现在天空,人们心情不错,岳淑平心里也满怀欣喜!可脚下的路却不作美,鞋子上沾满了泥,裤腿儿沾有泥,那辆自行车的车轱辘与挡泥板儿之间被泥塞得满满的,路上拾掇了好几次,但到了新屯村谢家门口时,还是差不多连推带搬带肩扛地进了门,岳淑平虽是满脸笑意但免不了心内尴尬。

等到相看结束出得屋门时,却见老四明义已经把车轱辘上的泥清理得干干净净,此时正拿着一块湿布在低头不言不语地擦拭着。就这么一个小画面让岳淑平感动得记了一辈子。

谢新开始时对工厂感到新奇。明义的宿舍在一个高坡之上的一处平房里,屋里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十来张床铺。因为上班的工人分成白班、中班和夜班,而这宿舍里的十来个工人被分配在不同的班组,所以谢新有足够的地方睡觉但对于一个六岁上下的孩子而言,他喜欢工厂的热闹与夜间的灯火通明,而四叔明义的同事的过分的热情却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二十一)

对于这个小工厂里的工人来说,他们简单的工厂生活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孩子,于是谢新便成了这许多工人们的玩笑对象。早上谢新刚洗完脸便有下夜班的叔叔将粗黑的手在他的脸蛋上摸碰一下,瞬间那张脸便成了黑包公,于是宿舍里的众人便轰然大笑!

对于谢新来说,工人叔叔、伯伯或许会想,“这算个球!反正一天至少要洗一次澡,弄黑了待会再洗也就没事儿了!”就连明义四叔见到谢新被涂抹的小黑脸儿都嘿嘿笑着这么说,但谢新心里总是不安的,这样时常被轻慢玩笑令谢新是不快乐。

他们还常常以让谢新思谋盘算着急,看他一个孩子思想盘算,对于工人叔叔而言也是一种乐趣。在洗澡的时候,总有人赤条条地问谢新,“新哪,操你四叔屁股,行不行?!”

那个人一脸严肃地问道,谢新看一眼问话人的那张年轻快乐而暧昧的脸,又看一眼正泡在热水池子里的四叔明义,他虽是个六岁的孩子,但从小生长在农村,讲这种话就象说话一样自然,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正在他思谋盘算是回答“行”还是回答“不行”的时候,那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边笑边说道,“嘿哈哈!明义你看你这个侄子,他小眼珠一转一转地真在作闷(琢磨)呢嗨!”

旁边的人们于是都跟着笑,就连四叔也咧开离池面很近的嘴露出白牙齿发出了笑声!这时谢新才明白自己被这个人耍弄了,于是红着脸跑去冲淋浴去了,他想躲开那一群成年人的“嘲笑”。

而有两个人是谢新打从心眼里喜欢的,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工人王师傅,他不是车间主任,也不是班长,但他却是车间主任与班长的师傅,整个这个铸造厂的角角落落没有他不熟悉的,如今再有两年就退休了。

王师傅常年上白班,早晨八点钟上班、下午四点钟下班,中午喝一两酒晚上喝二两,菜里有肉片他便唤过谢新来吃,早晨的煮鸡蛋他吃蛋黄让谢新吃蛋清,他说蛋黄好嚼又有营养,蛋清不好嚼塞牙没味儿。住宿舍的工人大多是离家在外的“光棍儿”,即使有媳妇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工闲的生活怎么打发?除了睡觉就是打牌喝酒,中午急匆匆闷上两口儿,晚上下班打完饭菜便仨一群俩一伙的围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有人招呼王师傅一道喝酒聊天常被他婉拒了。

有一次王师傅朝谢新嘟囔着说,“这人到岁数了,和他们年轻人喝不到一块儿了!我年轻那会儿,一喝就是一把儿缸子,那是在酗酒呀!如今不成了,二两小酒儿就足够了!新,来,吃块儿鸡丁儿,还有花生米!”看着谢新咯嘣咯嘣香脆地嚼着花生米,王师傅开心地笑了!他说他家是京城东面的平谷县人,再熬个两年就可以回家抱孙子去了!

还有一个人是工人阿姨,她是铸造厂里不多的女性工人之一。她每次上工都要戴一顶带檐而的工帽,乌黑的长发被盘好罩在工帽里,身上的工服上装的扣子被系得整齐严紧,而脖劲处还有一条白得眨眼的毛巾围掖在那里。当第一眼看到谢明义带来的谢新时,工人阿姨便张开双臂蹲在地上抱住了他,一面用清亮若铃般的笑声问谢新“你叫什么?哦,叫谢新!”

说着她抬起灿若桃花的饱满的脸问明义,“你侄子?!带来京西山沟儿里避难来了?”明义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答。青年女性的清香气息笼罩在工人阿姨身上,那一刻谢新忽然心动了一下,他想如果工人阿姨能够成为他四叔谢明义的媳妇,那么“男子明眸皓齿,乐观俊朗;女子气若幽兰,面似桃花”,那该有多好!想到这里他竟腼腆地笑了!

(二十二)

新鲜的工厂生活很快便令谢新厌倦,他开始思念南河及其岸边的黛绿色的树林,以及冒着白烟的火车连续不断地咣当咣当招摇而来又很快消逝在目力所及的远方。于是他开始变得愁眉不展,到后来便公开缠着四叔明义要回家,任四叔说什么答应什么条件也不行,谢新只要回家。

没有带孩子经验的明义是个和颜悦色的好脾气的人,但在侄子谢新的软磨硬泡之下也变得烦躁起来,“谁想到带孩子还有这么多事?!吃喝拉撒睡你全得管,临了儿还得哄着劝着,现在可倒好,连哄着劝着都解决不了问题了,非得回家不可!这才几天哪,掰着指头算,这才五天哪!”言罢便苦笑了一声。

那王师傅“嘿嘿”笑着说道,“孩子的脸可不就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来谢新是真的想家了,是不是呀,新?!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了,是不是?”谢新点头笑了继而又摇头,他说,“我不想爸爸,我爸爸在山西太原呢!”明义笑着说他的二哥明坤当兵复原转业到了tY市公安局,一年才能探家一次。

往房山去的路上充满了新奇与期盼,一路蹦跳着就到了;而回家的路却变得漫长了许多,等走到铁路边欲过桥时,谢新却怎么也走不动了,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明义也陪他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纸烟抽了起来,平静而挂着汗珠的脸上显露出无奈。此时还处在“三伏天”,下午三点钟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心焦气躁。然而放眼望去,却见南河中有几个孩子在洗澡,谢新眼睛一亮说道,“四叔,咱们也洗个澡,凉快凉快再回家吧!”

明义咧咧嘴笑了一下说,“好吧。但这回你可得听我的,不能由着性子来!”于是叔侄俩下到了河边,明义对南河的了解自是比谢新要多得多,他俩脱光衣服,明义将其团成一团拿在手里,河水到了齐胸处他便将衣服举过头顶,谢新则将两手搭在明义肩上,身体自然漂浮起来随着四叔过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