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小说旗!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那场血腥厮杀过后,张猛浑身伤痕累累,衣衫褴褛得不成样子,原本幽黑的夜行衣被鲜血反复浸透、干涸,如今结成一片片硬邦邦的血痂,黏在他皮开肉绽的身躯上。那夜行衣的布料本是上乘,隐匿身形一绝,此刻却成了破败的“血衣”,碎布条随风晃荡,似在无力哭诉着主人的悲惨遭遇。铠甲战士如扔破布般,毫不留情地将他扔出了小院。张猛重重地摔在满是尘土与血水混合的冰冷地面上,溅起一小股烟尘,他闷哼一声,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着剧痛。肋骨断裂处似有尖锐碎碴扎进脏器,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钻心疼痛;腿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肌肉外翻,凝着暗红色血痂,稍一动弹,便有鲜血缓缓渗出。肩头更是有一处可怖的创口,皮肉翻卷,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仿佛被恶兽狠狠撕咬过,稍一触碰,便是一阵剧痛袭来,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可求生的执念以及对妹妹的牵挂,仿若心底深处最炽热的火种,驱使着他颤抖着、挣扎着撑起身子。双手抠进泥地,十指连心,指甲断裂在泥土里,他却浑然不觉,拖着两条绵软无力、鲜血淋漓的腿,一寸一寸朝着自家的方向艰难爬行。他身后留下一道蜿蜒曲折、触目惊心的血痕,仿若一条狰狞的血蛇,在黯淡天光下散发着死寂气息。泥地的沙砾嵌入掌心伤口,他仿若无知觉般,双手用力抠挖,只为寻得一丝向前的助力。手掌心早已血肉模糊,泥土与血水混作一团,却也成了他前行的“支撑”,每一次抠挖,都仿佛在向命运做着最后的抗争。

每挪动一分,张猛的力气便消散一分,眼前的景象愈发模糊不清,只剩一片混沌光影。耳边风声呼啸,似是死神在低语催促。失血过多让他唇色惨白如纸,干裂起皮,泛着诡异青灰;额上冷汗滚滚而下,却瞬间被寒风吹干,留下一道道汗渍。双眼也渐渐失去神采,空洞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唯有归家的信念如烛火般在眼底摇曳。终于,失血过多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眼前一黑,四肢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缓缓合上双眼,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只向前探出、试图抓住回家希望的手,无力地耷拉在地上,掌心还攥着几缕泥土。

次日清晨,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割过街巷,整座小城仿若被冰封,死寂沉沉。阴霾的天空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似连日光都被这严寒驱赶得不敢露头。巡街的差役裹着厚实棉衣,缩着脖子,呵出团团白气,拖拉着步子出来收拾夜里冻死之人。这年头,天寒地冻,穷苦百姓缺衣少食,熬过漫漫长夜谈何容易,街边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冻馁而亡的尸体。那些冻死之人,有的衣衫单薄得近乎褴褛,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根本抵御不了这刺骨寒意;有的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在胸前,面容扭曲,似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冻僵的手指还保持着抓取温暖的姿势。更有甚者,怀中还紧紧抱着早已冰冷的孩子,那僵硬的姿势仿佛要用自己最后的体温护住幼子,场景令人不忍直视。

差役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熟视无睹,麻木地将一具具僵硬尸体如货物般扔到车上,动作机械而冷漠。轮到张猛时,他们也未多瞧一眼,只当是又一个倒在寒夜的可怜人,抬手一甩,张猛的尸体便“砰”地落上车板,与那些冻死之人堆叠一处。车板因重物落下而剧烈摇晃,发出沉闷声响,惊起几只觅食的寒鸦,“呱呱”叫着飞向灰暗天空。

彼时,张猛的妹妹满心焦急与不安,天一亮便坐着那架破旧的木质轮椅出了家门。那轮椅是哥哥亲手所制,木料粗糙,却饱含心血,轮椅扶手被她摩挲得光滑发亮。她面色惨白如纸,眼眶深陷,眼眸里满是惶恐与期待,沿街一声声呼喊着哥哥的名字,那声音带着哭腔,颤抖而凄厉,划破清晨清冷的空气。为了能出门寻兄,她天未亮便起身,哆哆嗦嗦地披上那件破旧棉衣,双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却顾不上烤一烤火、暖一暖身。

“哥哥!你在哪儿啊,哥哥!”她奋力摇着轮椅的轮子,双手冻得通红,却丝毫不敢停歇,轮椅嘎吱嘎吱作响,似在悲泣她的无助。冷风如针,刺扎着她单薄身躯,发丝凌乱飞舞,几缕贴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每呼喊一声,嗓子便沙哑一分,可她全然不顾,满心满眼只有哥哥的身影。

命运弄人,就在她与收尸的推车擦肩而过的刹那,若是张猛能睁开眼,定会瞧见妹妹发丝凌乱、身形单薄的凄惨模样。而此刻,车上的张猛仿若灵魂深处感受到妹妹的呼唤,眼皮微微颤动,竟似有了一丝生气,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妹妹那孤苦伶仃、独自活在这冰冷世上的模样,她满脸泪痕,惶恐无助到了极点。张猛心尖狠狠一揪,眼眶瞬间湿润,喉间涌上无尽酸涩。他怎忍心让妹妹瞧见自己这副残破不堪、毫无生机的模样,又怎舍得妹妹余生守着他的死讯煎熬度日。思及此处,张猛强忍着灵魂撕扯般的痛苦,心一横,终是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再度将自己吞噬,那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凝结在冰冷面庞,仿若诉说着他最后的不舍与牵挂。

妹妹丝毫未察觉死神已悄然带走哥哥,依旧沿街呼喊、苦苦寻觅,那声声呼唤在寒风中飘散,渐渐没了回音,只剩小城上空久久不散的悲凉。她路过街边熟悉的酒肆、布坊,往日与哥哥的欢声笑语、点滴回忆涌上心头,如今却只剩她形单影只,身影在寒风中愈发渺小落寞,仿若被命运遗弃的孤舟,漂泊在无尽苦海,找不到归岸。而那推车,承载着张猛残破身躯,渐行渐远,隐没在小城灰暗街巷,徒留一串沉重叹息,消散于冬日寒风。此后的日子里,妹妹常常彻夜难眠,独守空房,对着那扇哥哥曾无数次进出的破门发呆,往昔温暖的家,如今只剩无边孤寂,仿若一座冰冷牢笼,将她困于其中,余生都要在思念与痛苦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