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卫明月与谢长歌婚事已定。
两边府中往来颇密,而卫明月在婚事方面并不上心,只是偶尔来找方筱染品茶闲谈。
他们二人竟莫名其妙成了好友,实在令方筱染没想到。
不过比起其他人,卫明月的脾气确实很对她胃口。
十五这日,乃是黄道吉日,婚事便定在了这天。
方筱染与顾煜清自是收到了卫明月以及谢长歌送来的请帖,一大早,他们二人便出发。
谢长歌因继承荣国公爵位,特地为他添置了新府,名为新荣国公府,二人亦是在此成婚。
荣国公心疼女儿,也知道女儿的脾性,不愿她在内宅饱受磋磨,也不想她以后会面临婆媳之争,因而这新府的选址距离旧荣国公府极近,之前谢家也承诺,卫明月无需去谢府对公婆尽孝,只需每月初一十五前去请安即可。
这般开明的安排,在晏城世家中实属罕见。
新荣国公府原本就是荣国公的府邸,为了他们二人日后居住,专程命人修葺并重新打理添置家具,处处彰显着对女儿的疼爱。
府中亭台楼阁皆按卫明月的喜好改建,连院中那株百年海棠都特意保留,只因她幼时常在树下习武。
方筱染踏进府邸,一眼便认出这是何人手笔。
之前卫明月为了修葺一事来找过她,方筱染便将林朔介绍给她,林朔自然不是谁都请得动,但看在方筱染的面子上,林朔答应为其修葺改造。
如今府中翻新,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只能说林朔的手笔实在不简单。
不少宾客也已经同往,谢家的人早已在府门前迎客,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
在众多宾客中,方筱染倒是见到几个熟人,有长平县主,亦有张家小姐,她浅笑着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也意外的发现就连九公主都亲自前来,看得出皇室对这门婚事极其重视,方筱染向九公主欠身行礼,九公主并未理会,只是转身同身旁的赵筠宁说着什么,还是在赵筠宁的提醒下,才勉强点头示意。
对此,方筱染也不在意,随顾煜清一同落座。
这次方家也有人前来送上贺礼,来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方怀宏。
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虽是将军,但边关战事已停,也就意味着他无法立军功,周家虽失势,可人脉尚在,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时常受到打压。
虽然老夫人让他去找方筱染,借助她的关系拜见一下顾煜鸣,或许有被提拔的机会,可方怀宏怎么都不愿意。
一是他不愿借助方筱染的力量,二是,以往他都看不起方筱染,对她也多有责难,却不想如今他确实拍马也追不上,又怎拉得下脸面去求人。
方筱染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见他独自站在角落,一身半旧的锦袍,与满堂华服的宾客格格不入,她唇角微勾,执起酒杯淡饮一口,却并未打算与其打招呼。
方怀宏心中怅然,避开无端扫来的奇异眼神,找了个角落落座。
一坐下,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方筱染,却见她与身旁的顾煜清相谈甚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方怀宏暗自松了口气。
吉时已到,卫明月被八抬大轿接来,喜乐声震天,满堂宾客纷纷起身张望。
简单的过完礼,卫明月被送入婚房,谢长歌则被人拉去喝酒,一时间新荣国公府好不热闹。
顾煜清本是去凑了场热闹,谁知竟被谢长歌抓住,陪他喝酒了。
“可真热闹啊,谢长歌不愧是天之骄子,平日里私交甚多,就连顾二公子跟他都关系匪浅。”赵筠宁笑吟吟的走过来,若无其事的坐在方筱染身侧。
她来准有其他事,方筱染并未询问,只是回以微笑。
“九公主要见你。”闻言,方筱染神色不变,好奇的问:“她为何自己不来见我?”
“人多眼杂,有些事不便相说,你朝东南方走,那里有座月牙湖,她就在月牙湖边的亭子里等你。”
“九公主还真是神秘。”方筱染笑了笑,并未立即行动,而是淡饮半盏酒后,这才起身离开。
如赵筠宁所言,一直往东南方走还真有一座月牙湖,虽然之前卫明月邀请她来游玩过,但并未往这个方向走,新府实在太大,单是游了一半都费了她大半天时间。
来到月牙湖,方筱染一路朝着亭子走去,湖面波光粼粼,映着天边渐沉的暮色,宛如碎金洒落。
方筱染的脚步在鹅卵石小径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亭子近在眼前,却不见九公主身影。
不是说在这里等着她吗?为何不见人?
心中虽疑惑,但方筱染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漫不经心的走向凉亭,突然,一阵清浅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她疑惑的转过头身,本准备打招呼时,却发现来者并非九公主,而是赵锦。
说来她也许久未曾见到赵锦,由于宁贵妃和七皇子的事,赵锦也受到波及,昭帝对他多有猜忌,最近他不宜冒头,一直在蛰伏。
他会在这现身,实在让方筱染感到意外。
看来九公主只是一个幌子,要见她的人,是他。
“见过三殿下。”方筱染微微欠身,神情淡漠疏离。
对他,她一向如此,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赵锦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沉着冷静,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带了几分酸味。
闻言,方筱染很是诧异,“三殿下这话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向你送去的拜帖一一都被你回绝,你不见我,是在避嫌,怕顾煜清误会?”
赵锦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摩挲着亭栏上的雕花,目光却始终锁在方筱染脸上。
熹微的阳光将他半边面容映得晦暗不明,更添几分深不可测。
“避嫌?”方筱染轻笑一声,若无其事的开口:“我与三殿下向来磊落,何来避嫌一说?何况夫君也并非的那么斤斤计较之人。”
以往方筱染从未叫过顾煜清夫君,这会儿倒像是故意的。
听到“夫君”二字,赵锦眸色一沉,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他倒是有能耐,竟让你这般在意。”他低笑一声,眼里透着寒意。
“那还是没有三殿下有能耐,竟借他人之名将我夫人骗出,这新府人多眼杂。”顾煜清的声音突然从假山后传来,他缓步走近,手中折扇轻摇,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殿下就不怕被人瞧见,传出什么闲话?”
闻言,赵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二公子倒是盯得紧,原来你也有这么没信心的时候。”
顾煜清一双惹人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微微摇头,“听不懂。”
说着,他大步走向方筱染,轻轻拉起她的手,笑吟吟的说:“这里有人尽说胡话,夫人,咱们不理他。”
方筱染明显看到赵锦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也没阻拦,任由顾煜清将自己拉走。
这时,赵锦突然开口:“你一直在调查的事,其实查错了人。”
方筱染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微微收紧,顾煜清察觉到她的异样,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是吗?”方筱染眸色微动,但眼角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那多谢三殿下提醒了。”
赵锦的目的性极强,她信不过此人,也不想被他误导。
丢下这句话,他们二人远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赵锦眼中的寒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