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算停了,行宫各处依旧潮湿,空气中依稀弥漫着一丝血腥味。
虽然宫人已经竭力在清扫,可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从紫宸殿回来后,方筱染就回到竹影别院。
她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地。
至于大皇子能否因此得势,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不过从这一刻起,她也意识到昭帝的可怕之处。
二皇子以及端王等余孽,和他们手底下的人被尽数处决。
这次救驾有功的大皇子和顾侯等人皆受到封赏,看得出昭帝对顾家越发信任有加。
而卫明月以及谢长歌也都受的嘉奖,其中也包括方筱染,在危机时刻,他们救下官宦女眷,护驾有功,赏黄金千两,良田百顷。
叛军之危解除,不日行宫恢复如初。
在一切都恢复平静后,不少官眷贵女登门,向方筱染表示感谢,当日若非她想救,他们活不到现在。
竹影别院门庭若市,方筱染不得已只能一一接见。
对于毒人一事,她虽感到好奇,但听到上次昭帝之言,她怀疑这些毒人是不是被昭帝命人秘密处理了。
没有毒人进攻,这才是端王失败最大的原因,可惜的是,端王到死都不知晓此事。
几日后,昭帝携众人回京。
避暑一事就此结束。
二皇子和端王敢谋反,想必有不少人支持,昭帝自然不会放过这些人,他需得第一时间回去处理。
而就在昭帝回京那日,皇后因病离世。
这病来的蹊跷,显然并非真正病故,而是畏罪自杀,但皇后自缢非同小可,势必会连累母族,为此不得已谎称病逝。
昭帝赶回宫中,只见到皇后的尸体,以及一封遗书。
信中她阐明自己所犯大错,并未替自己辩解,只说自己教导有误,让赵昔犯此谋逆大罪,是她一人之责,然母族无辜,不曾参与此事,希望昭帝看在他们以往的情分上,放过她的母族。
看完信,昭帝将其焚毁,望着皇后,眼中的寒意越发浓厚。
皇后母族并未豁免,昭帝命人查其源头,凡涉事者,杀无赦。
这次谋反,无疑触怒昭帝,一时朝堂震荡,令人恐慌。
之前但凡和端王以及二皇子往来之人,一个个吓破了胆,生怕波及到自己。
而昭帝也确实狠辣,皇后的母族三百余口,从白发苍苍的前帝师到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无一幸免。
据说行刑那日,昭帝独自站在摘星楼上,望着刑场方向升起的滚滚黑烟,面色凌冽,未表现出半分不忍。
柳家也因此受到牵连,柳大人遭到贬责,下放凉州苦寒之地,其膝下几个儿子,也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惩处。
柳家被查抄那日,烈阳高挂。
柳如烟望着府邸大门,心中无限悲凉。
好不容易她才攀上柳家,本想借此一朝改变命运,却没想到天意弄人,她终究还是比不过方筱染。
柳大人携柳家众人跪在门前听旨,柳夫人脸色极为阴寒,看向柳如烟时已然透出森森杀意。
“柳氏一族,勾结逆党,罪无可赦!”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风雪,“念在往日功绩,免去死罪,柳文渊贬为凉州司马,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柳大人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沙哑:“臣,领旨谢恩。”
柳家就此败落,本依附宁贵妃,一朝起势,又有商家庇护,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遭人唾弃,实在可悲,可叹。
“都怪你,好好的非要撺掇我去与端王交好,现在好了,柳家都被你这个扫把星害惨了!”待宫人离开后,柳夫人忍无可忍,走到刚才起身的柳如烟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根本不足以宣泄她心中的怒火,柳家落到如今的境地,便是让柳如烟去死,都无法挽回。
想到当初种种,柳夫人悔恨不已。
一时贪欲,竟酿成大错。
柳如烟捂住自己红肿发烫的面颊,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她瞥向柳夫人,讥讽道:“怪我吗?还不是你自己太过贪心,你向来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哪里为整个家族考虑过,倘若你真有心,我提出建议时,你又为何轻易便答应?”
“你不撺掇,我压根不会考虑此事,也难怪方家都不想要你,果然只会给人带来厄运。”如今已然撕破脸皮,柳夫人早已不在乎那些面子上的事,对柳如烟肆意嘲笑讽刺,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别的话语柳如烟听了也就罢了,可提及方家,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她猛地推开柳夫人,眼中满是冰寒,“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却反过来怪我?柳家从宁贵妃失势起,就已经没有未来了,我不过是加速你们败落而已,能保住性命,你应当为此感到庆幸。”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给我滚!”
柳夫人怒喝道,柳家人对柳如烟也没有任何感觉,她不过是柳夫人用来联姻的工具,如今柳家都成了这般,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工具自然可以随意丢弃。
“说得我好像多稀罕待在这儿似的,别忘了,你柳家早已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我不同,我依旧还能往上爬。”柳如烟冷笑起来,整个人变得十分癫狂。
闻言,柳夫人却是笑了,“你难道还打算依靠方筱染不成?丧家犬就是丧家犬,到现在也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往上爬!”
最终,柳如烟和柳家不欢而散。
至于柳如烟的师父,从端王败落的那一刻已然不知所踪,柳如烟试图找到他,却一点踪迹都没留下。
走在大街上,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柳如烟心中的悲凉腾升到了极点。
她不甘心,凭什么方筱染可以过得越来越好,而她却屡屡遭到不幸。
如果不是因为方筱染,她绝对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柳如烟站在繁华的街口,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
四周人声鼎沸,商贩吆喝,孩童嬉笑,可这一切热闹都与她无关。
这时,一辆马车自远方驶来,看着马车上雕刻的特有图腾,一阵无名的怒火自她心底腾升,在众人避开马车时,她却突然走向马车,拦在前方。
马车骤然停在她前方不远处,驾车之人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转头冲着车内禀报,见状,柳如烟走上前去,将其打断。
“妹妹如今,当真是风光无限啊,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闻言,车帘被掀开,方筱染探出头来,目光淡然的落在柳如烟身上,一脸平静的说:“找我何事?”
“没有事难道就不能叙叙旧吗?”柳如烟轻笑道。
方筱染面容依旧平静,整个人透出几分清寒与疏离,“你我没什么好叙旧的,若无他事,便让开吧,我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说罢,方筱染放下车帘命吴贵成继续驾车。
见她这般漠然,柳如烟情绪越发激动,低吼道:“方筱染,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能有今日,已是莫大幸事,何必作茧自缚,自毁前程,让开吧,我与你,无甚好说。”
方筱染态度冷漠,对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怨念,就像是同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在说话,令柳如烟无比愤恨。
然而柳如烟却拦不住她,方筱染不过轻轻抬一手,硬是用强劲的内力将其震开。
柳如烟踉跄后退,望着远去的马车,紧咬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