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你心中所想是何人,但并非是他。”商苓兰仿佛看穿了方筱染的心思,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枚精巧的玉扣上,“你应当已经与她接触过,她是怎样的人,你心中怕是已有断绝。”
闻言,方筱染双眸微颤,猛然抬头,“商苓竹……”
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明明跟此人没有太大的交集,甚至都只见过一两面,可她却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人。
“你可知,为何本宫即便做出那种事,陛下表面上依旧不曾严惩,就连冷宫都未被打入,这寒露殿虽偏远,但与冷宫可是千差万别。”
“为何?”
“因为商家关乎国运。”
这点方筱染从未听说,就连前世也不知晓此事,看来这是皇家秘辛,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你不必感到意外,唯有君王才知晓此事,就连皇后乃至太后也一样。”商苓兰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眼中笑意依旧。
方筱染眯眼,“那你为何告诉我?”
商苓兰抬眸,露出一抹浅笑,“因为你也深陷其中,算不得绝对的‘外人’。”
闻言,方筱染眸色微沉,正欲开口,却听商苓兰继续道:“我与商苓竹,也就是我的妹妹,自小被选中,我入宫为妃,而她则隐于暗中,执掌‘暗网’。”
所谓暗网,便是商国的情报组织吧,而这些情报最终流向的必然是帝王,这让她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顾煜清。
此人看似闲散,连爵位都无法继承,实则他所掌控的情报既快又准确,之前若无他相助,很多事无法进行的那般顺利。
按照商苓兰的说法,那如今执掌“暗网”的,说不定是他了。
难怪昭帝对于二皇子和端王谋反一事并不意外,看来他早已知晓。
这么一想,商国皇室未免有些可怕。
“这和她害死我娘亲有何关系?”方筱染不想过多知道皇室秘辛,知道的越多,往往也最危险。
她无意深陷其中,自是对商苓兰所说之事并无兴趣。
而且她总觉得商苓兰在故意引导她,让她深陷其中,显然目的不纯。
“本宫的意思是,她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取你母亲的性命,你手中所掌握的证据指向本宫,显然也是她暗中操控所致。”
“理由呢?”方筱染问。
这点,她不是没怀疑过,但总得有理由,何况目前商苓兰所言,不过是她一言之词,真假尚不明朗。
说起这个,商苓兰沉默片刻,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她自少女时便心悦陛下,如何能容忍他心中装着另外一人。”
“按照你这说法,为何她不妒忌你,宫中后妃众多,她没理由都不恨,何况娘亲与陛下并无往来,当年不过情窦初开,错看良人,后来,再说她已嫁作人妇,则能为此丢掉性命。”
方筱染实在无法理解,若真是这个原因,那她娘亲未免太过冤枉。
“后妃再多,终究无法入陛下的眼,你看本宫虽荣宠加身,可从未得到过陛下的心,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儿,阿竹或许就是因为看破这点,才激起了杀意。”商苓兰微微叹息,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同时又多了一抹狡黠。
说着,她声音渐冷,透着森森寒意,“她可以忍受陛下心如止水,却绝不能容忍有人让这潭死水起了波澜。”
“这样的理由未免也太过可笑,你说我娘亲,竟然是自己好友嫉妒心作祟将她害死。”方筱染无法接受,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在她看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或许就是昭帝。
商苓兰手指轻轻掠过茶杯,茶水已经微凉,随着她指尖的触碰,隐隐泛起涟漪,她咳嗽了两声,鲜血再度从嘴角溢出,而这次她却懒得拭去,“他们多年好友是真,但恨亦是真,当然,这只是其一,你母亲与她,甚至与本宫,注定不是同路人。”
“既然她心系陛下,那为何当年入宫的人是你,而非她。”方筱染不太相信商苓兰所言,这里面存在太多疑点,还需她自己去彻查。
倘若真是商苓竹害死了娘亲,她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为娘亲报仇。
“本宫与她所擅长之事不同,她的身份是无法入宫的,这是从出生便决定的事,所以,她亦恨本宫……”
话音未落,商苓兰剧烈的咳嗽起来,连细碎的声音都被咳嗽打断。
“你母亲的死,本宫亦有份,唯一,咳咳咳,令本宫遗憾的是,咳咳咳咳咳,未能亲手杀了她……”
“那样的人,就不该,在这世上……”
在商苓兰竭力说出这番话时,方筱染已然起身,冰寒的银针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只要稍稍运气,就能取对方性命。
“你是在逼我动手杀了你吗?”方筱染轻笑道:“放心,我不会动手,你根基已损,注定走的不会太过平静,这也正是对你最好的报应。”
“因果报应,本宫不惧。”商苓兰癫狂大笑,笑着笑着又一次咳嗽起来,而这次她的咳嗽终是止不住,吓得侍女立马冲进来为她顺气,并命人前去熬药。
而方筱染也恰在此时退离了寒露殿。
另一边,一个人影缓缓踏入慈宁宫。
此刻,太后正在礼佛,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你来了。”
“臣妇见过太后。”江玉珂垂眸跪在太后身后,眸色清浅,看不出情绪。
“哀家当年选中你,将你送入侯府,可不是让你跟哀家唱反调的,你真的是太让哀家失望了……”
太后无声叹气,言语间虽有责备之意,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当年,太后之所以让江玉珂嫁给顾侯,主要目的是为了牵制商家,那时商顾两家联姻,宫中又有宁贵妃风头正盛,已无人可阻拦商家起势,如此最受威胁的便是端王。
可谁能想到,江玉珂嫁给顾侯后,竟对其动了心,她心有偏颇,自然不会对太后言听计从,亦如这次端王谋反,顾家率兵平乱,已然暗中站队。
而这些并非太后所愿,只是覆水难收,终究无法更改。
“是臣妇之责,请太后降罪。”江玉珂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可眼中却全无悔意,她既然来到这儿,便没想过活着离开,太后或许不会在放过她,端王这次岌岌可危,太后怎能不需要一个发泄口。
太后手中的佛珠轻轻拨动,殿中袅袅青烟弥漫,江玉珂平静的跪着,等待太后降罪。
然而许久后,太后长出一口气,颇为无奈的说:“玉珂,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
这话让江玉珂心头一颤,眼中泛起一丝涟漪,藏在袖中的手不觉攥紧。
“都说感情无事,哀家提醒过你多次,可你却总是不听,罢了,既已成定局,杀了你又如何?”说这话时,太后手中佛珠断裂,一颗颗珠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走吧,就当哀家从未提携过你。”
一颗佛珠缓缓滚落到江玉珂膝盖边,她伸手将其拾起,望着太后的背影,心中莫名苍凉,“太后,臣妇……拜别。”
“走吧,马上就要乱了,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既入泥沼,就别想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