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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憨憨揪住贵公子黄册失误,打算参他一本

“这话怎么说?”蓝昊天凑近他问道:“老人家,我这听不明白呀!”

大爷揩了把汗,“若非黄册,这些豪强大户哪里会找上我家强行卖田!就因我家欠债太多,他们便拿着一份契书说要以良田换我家旱田,以此抵消部分欠债。”

“那不是好事么?”蓝昊天一脸疑惑,“你们既可得良田,还还清了部分债务,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财神啊!”

“根本不是那回事!”

大爷一阵气愤,骂道:“他们不过想以此掩人耳目,转移良田逃避征课罢了!一份买地契书抵五两银子的欠债,良田仍由他们打理,应缴的税赋由我们承担。约好一年交三次税款,结果打从去年起灾情不断,家里根本还不上税款,当初抵消的五两银子立马滚了回来,还增加了不少利息!”

“这么说,黄册推行以来,你们不仅没有受益,还备受牵累?”

蓝昊天嘴上问着,心里却是另一派光景。

柏清玄任职内阁首辅,推行的第一项改革措施不仅没有惠及百姓,反而加速了这些丁门小户的破产,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若非签署买田契书,这些人不会在短时间内欠下巨额债务,更不会在灾情发生后背井离乡沦为流民。

柏清玄啊柏清玄,这回可算抓住你的错处了!

蓝昊天心里想着,不觉嘴角轻扯哂笑一声。

* *

二牛带着金弈辉雇佣来的打手来至平山县衙门口,对着两扇敞开的朱漆大门指了指,道:“在下主人就在这衙门大院里。”

“二牛,你主人长什么样子?可否与我们形容一下!”

一名打手小声问道。

“主人他……”

二牛垂眸思虑片刻,一脸追忆道:“主人患疯症以前,清矍疏淡,一副文弱书生相。脸型瘦长,眉目恬淡,不算高大但很有精神。”

顿了顿,又道:“县衙我进不去,先带你们去客栈歇息吧!”

县衙里,肖琅已拟好判牍和供词,交给王县丞叮嘱道:“这份供词,把如何贪墨转移五万两官银一事交代得一清二楚,你速速拿去牢房让章正签字画押。”

“是,下官遵命。”

王县丞接过供词,乐呵呵来至大堂后方的大牢。

“章正,这是你的认罪书,红泥在此,你盖个手印吧!”

说着,王县丞把手中供词递至他跟前抖了抖。

章正虽神智不清,却并未失去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缓缓抬首睥了一眼供词,目光呆滞。

“看什么看?快签字!”

王县丞等得心急火燎,把朱泥往他拇指上一按,催促道:“快按手印,不然让牢头收拾你!”

听闻牢头二字,章正神色张皇朝后一躲,叫嚷道:“别打我!我不是坏人!”

“你若不是坏人就签字!”

王县丞抓起他指尖,朝供词上按去,低声道:“按完手印呢,你就解脱了!这段日子以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当明白自己的处境。做了你五年副手,我王志虽颇有怨词,但念在你我共事一场的份上,不会让你走得很痛苦!”

他嘴上说得仁善,却把章正的手冷冷抛下。

章正并不清楚自己按了什么印,只一个劲儿的傻笑。

“行了,你也歇会儿吧!”王县丞卷起供词,收好印泥,斜眼睥着他:“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过了明日也都结束了!”

章正嘟哝一声,王县丞倏尔俯身凑近他道:“章大人,您就安心去吧!您的家人卑职会帮您照顾一辈子的!哈哈!”

说罢,他扬长而去,猥琐背影渐渐消失在甬道里。

章正不知何时淌下一滴清泪,蹲在地上默默无言,抬眸望向木栅栏外的那片黑暗。

供词签字画押后,章正被肖琅判处斩立决,并行抄没全部家产。

为昭示天下,肖琅吩咐王县丞在衙门外张贴告示,宣布明日午时对章正执行死刑。

此消息一出,全县百姓无不涕泪哀鸣。

“章大人为官清廉,怎会贪污公款购置私田?”

“对啊,去年年底狗子家穷得过不了年,还是章大人拿出月俸银来帮狗子买米买肉,才高高兴兴吃了年夜饭的!”

“说什么我都不信章大人会贪污!他若是贪了官银,我们全家都给他陪葬!”

“对!我也不信,章大人是好官,我们不能让他死!”

大家一时群情激愤,说着说着就要扛上锄头朝县衙涌去。

好在半路遇上二牛一行,诚心劝阻道:“请大家静一静!”

几名打手散开来维持秩序,拦住众人。

“我知晓大伙儿一片苦心,可如今衙门有朝廷钦差坐镇,咱们不可莽撞行事得罪钦差大人。”他顿了顿,撑开双手道:“若大家信我二牛的话,烦请各位明日午时前往菜市口请愿,届时还望大家鼎力相助,二牛才能趁机说服钦差大人免除主人死罪!”

众人凝视着他的脸,迟疑片刻,忽然有人发问:“你真有办法救下章大人么?”

二牛抱拳一揖,正声道:“有的,还请大家相信我!”

听闻此言,众人勉强散去。

翌日,安林河水渠正式通水,整个永州一片欢欣鼓舞。

“确定今日申时动身么?”

蓝昊天一口咬着馒头,一手端着菜汤,一脸期盼地问向伏纪忠。

“嗯,上峰已经传来指令,五万禁军今日开拔返回京城。”

伏纪忠低头唆了一口野菜汤。

“早点回京也好,”蓝昊天咽下嘴里的馒头,凑近他低声道:“伏大哥,这次出来有大收获!”

“什么收获?”伏纪忠一脸狐疑,抬眸望着他:“难不成捡到金子了?”

“可比金子值钱!”

蓝昊天冲他眨眨眼,调侃道:“与柏清玄那小子有关,我敢打赌,这次他得跪着哭爹求饶。”

伏纪忠微微有些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具体是何事?”

“与他推行的黄册制度有关,”

蓝昊天扯嘴一笑,解释道:“黄册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害人不浅,你说这回柏清玄能推得开这口锅么?”

“害人?”伏纪忠停下咀嚼,“如何害人?你倒是说说看。”

蓝昊天笑得更恣意了,答道:“豪强大户因惧怕多缴税,强迫欠有债务的农户买田,并要求他们承担朝廷课税,每年缴纳三次租税。结果从去年开始一直闹灾,不少农户还不起欠税,被迫卖田离乡沦为流民。”

“竟有这回事?”

伏纪忠眉头深锁,喝了口汤道:“这事恐怕得写成奏疏上呈朝廷,才有可能让柏清玄受罚。你想好请谁来写这道奏疏了么?”

这问题蓝昊天从未想过,他垂眸思索片刻,问道:“伏大哥可有合适人选?”

伏纪忠尚在犹豫,他并不想参奏柏清玄,但事已至此,为了黎民百姓,他必须做出选择:“人选倒是有一个,不如把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谁啊?”

伏纪忠本想找借口提前知会柏清玄一声,但见蓝昊天问得急,便随口答道:“我在京城十余年,认识不少朝廷命官。御史台邙大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官至侍御史,身负监察百官之职,正好借此机会大展拳脚。”

蓝昊天听得啧啧称道,伏纪忠却是另一番心思。

这位邙大人性格温存,若要他检举柏清玄,想必言辞不会过分锐利。

他并非故意袒护柏清玄,而是直觉告诉他,柏清玄不可以倒下。即便他有疏漏,有过错,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信朝的柄国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