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觉得萧彦要疯,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这种话,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出去,现在不上不下搞得跟偷情似的。
熹宁的人影已经晃到屏风边,陆子卿揪着萧彦胸前衣料感觉要晕过去。
熹宁进来,看见屋里没人,那通往后院的隔门开了半掌宽的距离,她四处打量,推开隔门左右瞧了瞧,长廊空无一人。
陆子卿在斜对面矮房的竹林边,见熹宁退回去关上隔门,这才松一口气,萧彦倚着墙笑,陆子卿有些山生气不理他。
这场心有余悸,陆子卿持续好久都不理萧彦,多数还是因着侯府闹得不安宁,他有意避嫌。
这个夏季正如盛治帝预料那样,终日天晴无雨,烈日烤的许多农作物和家畜都干死。
士兵在练兵场晒脱了皮,杨舟楠与苏乘风一张脸晒得油亮黝黑。
回到办事房,苏乘风喝完水也没觉得凉快,他瘫坐在椅子上喘大气,汗水直流。
“这天儿太不正常,比去年还热,这冰怎么还不拔下来?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热死。”
杨舟楠给他打扇,“冰窖的冰都先紧给宫里,再就是各府衙文臣,最后才轮到咱们,都排着队呢。”
“凭什么?”苏乘风瞪着眼睛坐直身,“凭什么先给文臣,我们就是后娘养的?”
杨舟楠一笑,“差不多,大宁朝除了开国太祖皇帝,历任上下皆重文轻武。”
苏乘风没入官场不知情,他奇怪,“这不对啊?开疆拓土打仗的都是武将,在前线拼死拼活的是我们,怎么轮到好事儿时就往沟里踹?”
“一直都是如此啊。”杨舟楠说的随意,“改革励志,人们都要讲究一个附庸风雅,武将整日一身臭汗,自然被沦为粗人。”
苏乘风不平,“平时就是粗人,需要人打仗的时候咋不嫌我们是粗人?这群犊子。”
正说着,萧彦热汗涔涔跨进屋,苏乘风见着人立即规矩站起来,杨舟楠问萧彦。
“上哪儿去了?”
“领冰。”萧彦揩掉脸上的汗水,提壶倒茶吃,“拖延一个多月,今日总算要来了,苏乘风去敲一些出来。”
苏乘风高兴的没边儿立马闪出门,杨舟楠随口说,“还是你亲自去要才行。”
“一群老条子,不发怒就跟你玩儿猫捉耗子。”萧彦问:“颜孟江那边有没有动静?”
“这几日没有。”杨舟楠说:“倒是颜骞,昨晚跟大理寺少卿唐松阳一道去了望江楼吃酒,还有兵部和刑部两个士郎,一晚上都没出来。”
“那两个士郎一直和颜骞走的近,只是唐松阳……”萧彦琢磨,“他虽是下属,但是以往却少见他与颜骞私下里有来往,这会儿怎的倒搅在一起了?”
“会不会因为湄州押上来的官员问题?”杨舟楠问,“你觉得有什么吗?”
萧彦若有所思,“我觉得像有什么,可现在又说不上来。”
孟奎与吴员外商量银两一事花了这一个来月,终于谈下来两千两,只还一万八千两。
除了萧彦那处借的一万两,郎司把这些年的老本都拿出来了,刚好抵上。
安玥释放出狱,人瘦了一圈,郎司心疼的不行,还专程做一大桌子好菜给她补。
可安玥吃不下,她歉疚,“阿郎,都怪我,害你赔的精光。”
“又来了。”郎司端着鸡汤喂她,“在牢里关傻了不成?我的就是你的,钱没了还可以挣,只要人活着就有机会,最重要的是你能平安无事,我就是万幸。”
他看人愁眉苦脸,开玩笑,“只不过,以后你得养我了。”
安玥终于笑了,“虽然这家镖局做不成了,但是凭我的本事,养你也容易。”
极热过后便是极寒,今年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十月就开始飞雪,气温骤降,待到中旬时就已大雪纷飞。
夏季干旱导致秋季庄稼旱死颗粒无收,眼下冬季,许多百姓都没有储备粮,加上霜雪骤降,往年比较暖和的南方地区多条河流被冻住,老百姓没有储备厚实寒衣过冬的习惯,各地冻死饿死不少人。
京城靠北方更严重,户部尚书蔺昌一上朝就奏禀此事,先前,陈靖在下辖省府奔走追回来八百万两,盛治帝全部拨给各地方,特令赈灾钦差专款专用,若有贪墨株连九族。
萧彦领着京军联合禁军一起,在城内外铲雪疏通路道,安置灾民,徐仕璋坐守太医院,池暮生跟着陆子卿和惠民局一同救灾。
东大街一处街角空地上支着几个大仓,百姓穿着薄棉衣在大雪中排长队领粥,积雪埋到小腿高,萧彦与官兵就在附近铲雪,砸冰柱子。
风雪无情吹打,冻的人瑟瑟发抖,当场倒地一大片,官兵挨个抬进太医仓里。
里面躺满了人,没有木板床,就是简单的草料加草席还有棉被凑成的大地铺。
太医与医生们各自诊脉派药,陆子卿双手冻的通红,寒冷仿佛已经侵蚀了每一寸肌肉,他手指僵硬,几乎难以弯曲。
早年习惯了南方天气,到京城一年多,仍无法适应北方的寒流,只要来一场大雪就冷得要命。
他机械地揉搓双手,呵出来的热气已经感觉不到丁点儿热度,再加上大半晌都在风雪里忙碌,他感觉自己可能比病患还要先倒下。
这身子可真是不争气啊,陆子卿在心里感叹,缩在角落打颤,就在这时,一碗冒热气儿的热粥端到面前。
他迟钝的侧脸见是萧彦,那铠甲和头盔上积着雪,眉毛上也有,寒冷里唯有一双眼睛带着关切,是暖意盎然。
“快,捧着暖暖。”
陆子卿指尖哆哆嗦嗦触到碗时,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一时间没接住差点摔了。
萧彦端着碗领他去屯放棉被物资的仓里,坐在最里面风吹不到的角落,亲手将粥喂给他喝下。
“有没有好点?”
陆子卿脸颊鼻间泛红,两手紧握,身子仍止不住打颤,萧彦打开一床棉被裹到他身上,将人抱紧,用自己的脸贴到他脸上。
“北方的冬天你受不住,真是遭罪,我送你回去。”
“不……”陆子卿半眯着眼睛抖得厉害,嘴里断续地说:“不回去,那么多灾民,一会儿、还、还得诊病,就是冷,死、死不了。”
萧彦心疼,双臂箍紧了,“可你一直在此处会冻坏的,这段时日气温低的厉害,裹上棉被都没用,还得在暖房里待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