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市重点高中很偏僻,离繁华的市区很远,原本是为了杜绝学生被不良诱惑干扰学习。但岳悦家却离学校不算远,穿过荒芜的校区,再拐两个弯,就能看见一棵古老的梧桐树。
绕过这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面是一片低矮的平房。
李苟苟只要没生病住院,每周周五放学的时候都会送岳悦回家。所以他知道,梧桐树后面,那排平房最左边,就是岳悦的家。
岳悦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从岳悦能独立生活以后,这个家里通常都只有小姑娘一个人。
好在左邻右舍都是些慈爱的老人家,他们隔三差五地叫这个独自在家的小姑娘来家里吃饭。
孤独的人都会抱团取暖,孤单的老人们很喜欢这个成绩好、性格好又很懂事的小姑娘。
岳悦也经常陪老人们聊天,帮他们打扫打扫房间,他们也就格外关照她。
墨迹李苟苟一直跟在岳悦身后,看见了所有真相。
发现桌里的纸条,知道了谣言的始作俑者,年少气盛的李苟苟做了傻事。
他把男生堵在巷子里,一番自以为是的狠辣威胁不但没有让梁宇消停,反而引起了他的记恨。
周三那天,岳悦请了半天假,她跟班主任申请了临时出入证,出了校门。
换乘了好几路公交车才来到医院,把作业和试卷带给李苟苟。
少女脸上依然是明媚的笑,在李苟苟安慰她不要在意流言蜚语的时候,她反过来让李苟苟不要担心,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岳悦叮嘱李苟苟不要落下课业,快点好起来,之后就离开了。
但是,岳悦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回了家。
学校离市区医院真的很远,一来一回,岳悦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因为是冬天,那棵梧桐树光秃秃的,树下没有乘凉的老人,它孤零零地站在屋前,像是等待着女孩回家。
“哈,叶子都掉光啦,好可怜,像个秃头。”岳悦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冠,想了想,从书包里摸出一根红色的缎带系在树枝上。
“红色很衬你,点缀一下就漂亮啦~今天心情有点糟糕……所以我请假回家了。
我其实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是对我的污蔑,警察和学校也帮我澄清了,但……
这样的流言蜚语……在……在喜欢的人面前……
呼……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
书上说了,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是希望他幸福。
他是那么美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所以,我希望……呜呜呜……希望李苟苟同学身体健康,希望他能和他喜欢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少女掩面哭泣,一个人站在夜色里,背影单薄,身形消瘦,对着一棵树,虔诚地许下心愿。
李苟苟眼眶干涩,却心痛到流不出眼泪,【哮天犬】拉长的吻部只能发出犬类的呜咽声,在夜色里凄凉地回荡。
一切都像算计好的,那个周五,李苟苟没能送岳悦回家,因为一场流感引发了肺炎,他还没法出院。
邻居的一个大爷搬米的时候扭伤了腰,在一家中医馆做理疗。经常做饭叫岳悦一起吃的奶奶,被女儿接到市区去带几天小外孙了。
整排房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家。
周三的时候,少女拿着作业和试卷才来看过他,周五放学后,他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岳悦出事的那条巷子旁边就是一个派出所,因为有一所中学在这偏僻的地方,所以才设立了一个警务处。
一般情况有两个警察值班,都是市里的警察局轮流派人过来值班的。那天值夜班的警察只有一个,另一个警察还在出警要晚些才会过来。
重点中学的孩子们大部分都很乖,这周围也偏,派出所基本没接到过报案。值班的那个警察有些松懈,烤着取暖器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条巷子,盛满了李苟苟整个年少时期的眼泪和悔恨,再次来到这里,还是直面案发现场,已经算是半神的李苟苟几近失控。
两条【命运线】在这里短暂交汇,李苟苟躲到巷子的杂物堆里,看着双虞踢踏着步子出现在巷口。
“没想到啊,【恩赐】路径出了个天才,连【朝花夕誓】这种神通都能参悟。
这小姑娘要是死了,反而还不好办了……
让我看看,要是你没死,你的命运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双虞笑一声,收回了曾经的自己散播出去的【人祸】之力。
这一次,六个被蛊惑的学生在施暴后并没有杀害岳悦,而是各自散去。
那把本来准备行凶的水果刀被踢进杂物堆,隐入黑暗里。
“够了!断开连接吧,这里交给你了,我把祂引开。”
杂物堆里,李苟苟身边冒出一个声音,是另一条线的【李苟苟】。
巷子的空气泛起一阵涟漪,而后重归平静,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岳悦。
李苟苟颤抖着四肢跳上岳悦躺着的那张课桌,看着少女空洞无神的双眼,胸口一阵窒息。
岳悦浑身赤裸,满身伤痕,双手被一条手机数据线捆住,嘴被堵住。
学校的课桌都不会很宽很长,可少女躺在上面,曲着双腿,只剩小小的一团。
李苟苟记忆有一瞬间的恍惚,江海流给姜崃送【缘结绳】的时候,带他来的应该也是这条巷子。
他摆摊的那张废旧课桌有条腿是瘸的,就是岳悦现在躺着那一张吧?
“对不起,岳悦,对不起……”李苟苟控制着墨迹勾勒的身体,短暂地变成人形,站在岳悦身边,手中握着那把被踢进杂物堆里的水果刀。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那是青涩懵懂的喜欢,是短暂飞过心上的蝴蝶,那不是爱。
但会有一个神明来爱你,你也会很爱祂。
祂在等你回家。
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以后你能能见到祂。
祂长得很好看,祂温柔得不像话,祂好爱你,没有你,祂会从神坛上坠落的。”
刀刃刺入少女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