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最摸不着头脑的当属卢大公子。
从陛下那里领了任务,“监视”战风渊的卢崎完全不知道张大夫在讲什么。
更恼怒的是,自己明明天天跟师兄混在一处,做什么说什么都记录在小本子上,为何传单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情?
与他呆怔模样不同,席上的宣南公主面露焦急,斜着身子,贴在杨贵妃耳边小声求她:“母妃,您帮帮风渊哥哥和太子哥哥。”
“宣南,稍安勿躁。”杨贵妃微胖的身子很有福相,性子最是平和,从来都不急躁,不过这件事她也觉察出不对劲。
她推测,张大夫可以攻坚的方向有:
首先是战风渊。
战将军说他昨日才知晓此事,哪有短短一日就能准备出数万份传单进行反击呢?换言之,战将军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提前准备了画稿。
这样一来,他也会被冠上欺君之罪。而太子还得兼着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第二种可能,则更严重。
什么幕后黑手,什么罗情门,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战风渊和太子自导自演的把戏。为的就是先抑后扬,让自己重新夺回陛下的关注。
在场的官员能爬到这个品级,都是聪明人,好些人都想明白其中关窍。
那张御史恐怕要参的不是什么太子贪腐,崔旺管理不力,而是太子和战风渊联手欺骗陛下,糊弄百官,愚弄百姓。
永王、辰王亦是想到这种可能,纷纷转头看向他们的太子哥哥,眼神里充满幸灾乐祸。
永王的母妃,德贵妃依旧淡如清风,可饮茶时翘起的嘴角揭示此人心中所想。
“张大夫,这民间有能力者众多,你怎知道没有人能在一日之内,准备至少三万份传单?”崇文馆许学士开口为两位学生辩解。
“谁有能力?节帅大人不妨把人请上来,让陛下和众大臣们见识见识。”
“是,让我们大伙开开眼界。”
永旺、辰王都不用招呼,效忠他们的大臣便看着风向旺火。
“没有这样的能人。”战风渊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场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张御史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陛下,诸位,都听到了吧,节帅大人承认了,他并非一日前才开始准备的反击画稿。依照下官推测,游街的人偶也是太子命人悄悄制作,先投一轮画稿,煽动民意,冲击太子府和各官府。再点燃孔明灯,找弓箭手射下第二份画稿,平息百姓怒火。”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把戏,明面上你们是受害者,实则是布局人。”
“好一招苦肉计。”
全场哗然。
议论声四起。
“不会真是左率大人为了让太子重回朝堂,弄出来的把戏?”
“我看不是左率大人,他才回京五日,怎可能做这么多事?应该是太子自己的手段。”
“唉,太子的位置恐怕保不住了。”
“太子贪腐一事,并未找到实证,陛下也只是罚太子软禁在府中,都同意他来参加中秋夜宴了,重回朝堂是迟早的事,这样一来,功亏一篑啊。”
“就是就是。”
“张御史恐怕还原了八成真相,太子完咯。”
此结论一出,太子党着急,永王辰王党欢欣雀跃,改换了表情,坐等看戏。
“太子。”皇帝目光紧锁在太子身上,想看他如何扳回这一局。
“儿臣在。”太子离席,站在厅中。
背脊笔挺,目光坚毅,未见一点慌乱。
“张御史的问题,你可有解释?”
“儿臣不知道怎么解释。”
皇帝有些微脑:“你是想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你只是被动防御?”
“儿臣一日前才知晓传单煽动舆情一事,儿臣谨遵父皇口谕,在府中闭门自省,便托风渊处理此事。”
永王没忍住,冷笑道:“太子殿下这么快就和属下割席了吗?会不会太无情了些啊?”
“哈哈哈。”众人嘲笑。
太子不疾不徐,淡定解释:“父皇有所不知,并非永王所说,儿臣急于和战风渊撇清关系,而是因为儿子有件礼物要送给父皇。”
张御史提高音量:“太子,靠礼物转圜圣心,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太子撇一眼张御史,他敬重此人,却不代表他会放任御史大夫等言官被永王、辰王挑拨来针对他。
这些人是不畏强权,敢于进言,也容易被利用。
朝堂里有纯臣、忠臣、奸臣、直臣还有愚臣。
像张御史这样被人当做棋子随意摆弄,还不自知的直臣,便叫愚臣。
“各位莫急,待孤献上礼物,便知晓风渊为何有此能耐。”
随着太子鼓掌,侍卫们端上来十多个木匣。
一字排在殿内。
太子讪笑一声,略带遗憾道:“父皇,儿臣本打算宴会结束时献上这份礼物,谁知道被人给搅了,那就提前送给父皇。”
众人纷纷起立,尽力靠过去,垫脚伸脖看木匣里到底是什么宝贝,能扭转乾坤。
太子不慌不忙那出一块奇怪的木头。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喜好木工,闲来无事做做木工活,雕个器物不在话下,据传,太子府里到处堆满各种珍贵木材。
永王和辰王听到消息,说太子闭关期间,雕了方棋盘要送父皇,一看这方方正正,还有厚度的大木块,八成就是围棋盘。
双双透露出嘲讽的表情。
皇帝皱眉,想这太子这时候弄礼物出来,不是落人口实嘛,脸顿时垮下去,刚要开口批评几句,打算把事情圆过去,只见太子在拆那方棋盘。
准确说,不是拆,而是从中部抽出一个个长条形木块。
几下摆弄好后,身后侍卫送上洁白的宣纸和一罐散发特殊气味的液体。
太子手持滚刷,在排列好的木板上那么轻轻一刷,在把白纸覆盖上去,用一个头部包裹棉花的木槌来回敲打。
只不过十个呼吸时间,太子揭下白纸,一张印有《太一经》经文的纸被他展示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