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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

太夫人突然重病,城中的名医圣手请了好几位,都表示无能为力,周穆不得已策马入宫,将此事上禀周贵妃。

直到临近夜幕,皇上下旨传太医院院首出宫,为周家太夫人诊病,周穆又载着太医快马加鞭赶回将军府。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祖母,和眉头紧锁忙前忙后的太医,周穆再也抑制不住愧疚之情,任由泪水肆意横流。

今晨他收好行囊,在书房留下一封书信,怀着决然之心,踏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武辉留在府中拖延时间,武阳则备好快马,等在府外。

周穆与武阳汇合后,再三向他嘱咐,一定要转告周砚,请他照顾好祖母和母亲。

二人话别许久,临别之际,周穆才发觉心中有许多放不下之事,可一边是深爱的晚云,一边是骨肉至亲,他只能择其一。

他心一横,纵身上马,正欲扬鞭离去,忽见远处武辉带着人追了过来。

马还未停住脚,武辉就远远地冲周穆喊道:“公子,你赶紧回去看看,太夫人发现你留下的书信,突然倒地昏厥,人事不省了。”

周穆来不及多想,立即调转马头,直奔将军府。

即使这又是祖母的计策,他也没办法真的全然不顾一走了之,必得回去确认她老人家安然无恙,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离开。

可事与愿违,祖母是真的倒下了,任他在床前如何呼喊,她也无半点回应。

请大夫,看诊,再请大夫,再会诊,每个大夫都阴沉着脸,摇头叹息。

周穆不甘心就此放弃,他不顾禁令,无召入宫,终于请来太医,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太医看诊过后,开好方剂,命人煎来一碗镇肝熄风汤给老太太服下,又扎针放血,开窍泄热,待太夫人心脉平稳下来,再以银针封住水沟穴和劳宫穴。

忙至深夜,直到老太太呼吸舒缓下来,急症稍见起色,太医才长舒一口气,抽出手来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他回身看了看周穆,恭敬道:“周将军,太夫人生命体征已稳定,暂时无性命之忧,只是能不能苏醒过来,还得观察三日。三日后若能睁眼,则性命可保,神智如常,只是以后得常年瘫在床上;若三日后无苏醒迹象,那……只能望将军节哀,及早备下后事为妥。”

周穆忍痛道谢,命人将太医安顿到府中歇下,又让周砚送母亲回屋,再散去屋内众多下人,只留下祖母房里两个嬷嬷伺候在侧。

待屋内冷清下来,周穆又愧疚地跪在床前,对着祖母一番忏悔,责怪自己不该如此任性,他该考虑得更周全一些,不该不辞而别,将所有后果留给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去承担。

在一阵痛彻心扉的自责后,周穆才突然想到晚云,她还在西郊码头等自己吗?

他浑身一颤,揪着一颗心,跌跌撞撞地奔出院里,急忙找来武阳,让他速速赶去西郊码头第三渡口,将府中之事告知晚云,请她先回宋府,多等待些时日,他会再寻机会与她联络。

可周穆不曾想过,晚云离家私逃,若宋府众人已发现此事,她又会置身何种境地?

当晚云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浑身被粗壮的麻绳捆住,口中满满当当地塞着布团。

她挣扎几下,发觉浑身疼得厉害,只得无力地躺在床上,喘着大气。

屏风外忽然传来母亲的声音,晚云赶紧凝神屏气,竖耳细听。

“莫大夫,小女身上的伤,可有大碍?”

两个黑影投影在屏风上,另一人始终佝偻着身子,迟疑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回夫人,小姐外伤不重,只是肩膀淤青肿胀,恐伤及骨头,最好服些活血祛瘀的汤药更为稳妥。”

“那你开药吧,药剂下猛些,尽早让她面上的伤痕瞧不出来为佳。”宋夫人心急道。

莫大夫吃惊地抬了抬头,捏了一把汗,吞吞吐吐道:“可是……小姐已是有身子的人……那活血的汤药服下,于腹中胎儿不利啊!”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宋夫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张的嘴巴半晌都合不上,被大夫的话吓得半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老爷的官声、朝雨的亲事、宋府的体面,都要毁在这个死丫头手里了”宋夫人口中痴痴地念叨着,早已没了主意。

“哐当”一声推门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外面传来宋朝雨的声音:“母亲,赶紧拿个主意吧,您真的要让女儿背负这羞耻的名声,一辈子老死家中吗?”

宋夫人心慌到不行,一时不知该作何打算。

宋朝雨忙趴到母亲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宋夫人这才点点头,有了些眉目。

“莫大夫,治伤的药先别开,你先给抓一副落胎药吧。”宋夫人小声道,又凑近大夫耳边,悄悄嘱咐一番:“此事关乎我家姑娘名声,还望大夫仁心,不要传了出去。”

莫大夫已是年过半百的人,行医问诊几十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他点点头:“夫人放心,老夫口风严实,出了这道门,绝不会再提一个字。”

因万嬷嬷请大夫时,只告知小姐是受了些皮外伤,莫大夫也只带了些寻常的外伤药材,落胎的药剂还需回到他的医馆,方能开出。

宋夫人同万嬷嬷交待一番,命她亲自陪同大夫回医馆取药,又私下托她给莫大夫准备二十两银子作为封口费。

待万嬷嬷和莫大夫从侧门悄无声息地出了宋府,宋夫人才缓了口气,祈祷一切顺利,但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事按下,最好连老爷那边也不要惊动,不然他的脾气,定是要对她大加斥责,怪她没有看管好晚云。

宋夫人和朝雨回到里间,见晚云已苏醒过来,满眼泪水侧躺在床上,脸下的枕头已哭湿一大片。

母女两人此时对晚云只有怨恨,哪里还记得她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愤怒的拳头犹如雨点般,再次落向床上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发泄完心中怒气,宋夫人瘫坐在脚踏上,听到外院已传来鸡鸣声,她刚稍加平静下来的心,又忐忑起来,但愿万嬷嬷在天亮之前能赶回来。

一个时辰后,亮色已大亮,万嬷嬷还没回府,荣国公一家子倒找上门来了。